我在宿舍里,并没有想起这些,而是想起和我初恋的种种古怪。北大静园,我和她讲完故事之后,我马上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人一生,能在脑子里长期存在的美感不会多于两个,我挑破了其中一个。我剁了玫瑰包了馅饼,我扯了彩虹系了裤头。辛荑和厚朴都见过我的初恋,他们从各自的角度阐明了同一个原则。辛荑说我初恋是带着仙气儿的人物,人间少有,应该尽量回避,防止怀璧其罪。如果好奇心实在太重,就要使劲相处,柴米油盐,出恭上床,带着仙气儿的人物被睡多了,仙气就会渐渐消散,人就会归于平凡。厚朴说,仿佛脸上长了个包,晶亮熟糯,肿胀难忍,最明智的办法是不理它,水流云在,灰飞烟灭,包会干瘪枯黄脱落,不再肿胀,不复被记得,不会破相。如果手实在痒痒,一定要挤,就挤干净了它,把脓都挤出来,挤到出血。
之后的一个暑假,她的父母早上八点上班,我骑车穿过半个北京城,把车胡乱停在她家楼下,八点十五出现在她面前。然后我们在老柴的“悲怆”声中持手相看一整天。她的父母下午五点下班,我在四点五十离开,她陪我下楼,替我掸掸自行车座子上的土,雨天的时候替我罩上一个聚丙烯的塑料袋保证我的p股不被积在车座里的雨水浸湿,然后目送我消失在灰蒙蒙的城市里。如此一个假期。那个假期很热,好多老头老太太都热死了。她习惯性穿得不多,透过白色的短衬衫,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内衣上的文理。距离我们持手相看的沙发两尺远就是一张巨大的苏式木床,床框上漆着十四个红漆黑体大字“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成半弧形排列,因为时代久远,字迹已有些斑驳。大床上面铺了湖蓝色的床单,上面印了鸳鸯,我站在床头,感觉水波荡漾,望不到湖的对岸。我的初恋告诉我,那张大床是她父母单位同这套房子一块发给她家的,傻大黑粗,有年头了。我说十有八九她父母是在这张床上完成对她的制作过程的,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使用什么姿势,她爸爸在上边还是她妈妈在上边。她骂我思想龌龊。可是一夏天,我没有动一点邪念。她的身体在我的手掌下起伏动荡,曲折延展,仿佛一张yù_wàng的网。我的心,月明星稀,水波不兴。我们拥抱着,时间想果冻一样我们周围凝固,粘稠、透明而富有弹性,我们是如此遥远,彼此抱着的仿佛是一个幻象。在幻象之前,男人永远不能脱下裤子,露出y部,永远不能。
我自己至今不能相信,我曾经那么纯洁。
我想,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们一定都怀疑过彼此是否存在生理缺陷或是心理障碍。但是,事过多年我隐约感到,那时我们持手相看的其实是我们自己,我们这种对自己的眷恋、溺爱在之后很长时间内给自己以及专好我们这口的善良的人们造成无尽的麻烦。世界的构成也应该象物质的构成一样,可以进行逐级的解析。我感觉,我和我的初恋象是隔着厚重玻璃屏障的两个世界,可以互相眺望,但是无法进入。在如果换一种姿势或许更适合我们的交流,不是持手相看,而是脚板对脚板,或者口唇对口唇,或者yj对y户。各种禀赋异常的人物和各种宗教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曾经秘而不宣地进行过各种严格的试验,研究天、地、人、神、空间、时间之间交流的终极形式,结论是没有通用的规则。
我呆在无人的宿舍,在老柴的“悲怆”声中点燃第三支希尔顿香烟,她送我的这盘磁带是进口货,尽管是金属带,我已经快把它听烂了,我决定我将来的婚礼和葬礼都用“悲怆”做为背景音乐。父母如果不干,我就说不用“悲怆”我就不行房,即使行房也会不举。不用“悲怆”就不瞑目,哪个子孙违背我的遗愿,我就在地下咒他们爱上一个象我或是我的初恋一样的人,一辈子怕上西楼、怕听啼鹃。
“又对月伤心呢?”辛夷进来,一手一把烤羊r串,一手一瓶燕京啤酒,一身羊p股味。
“想你哪。”
“教你一个不烦的办法吧?”
我没理他,我知道他会自问自答的,直到他吃完手里那把羊r串。
“多喝水,多多喝水。”辛夷开了一瓶啤酒,一嘴把一整串的羊r扫进嘴里。
“多喝水,饮食有节,起居有度,百分之九十的生理疾病都会好的。一周保证性j三次,百分之九十的心理疾病都会好的。不新鲜,我懂。”
“下边你就没听过了。多多喝水,三天不许撒n,什么烦恼都忘了。三天之后,上一趟厕所,抖一抖,好愉快呀。幸福是多么容易获得呀。“
“以后我每回小便都先看你一眼,让你知道什么是满怀n意。”
春雨不断。缠绵如愁。
我坐在人体解剖室外的汉白玉台阶上,院子里连翘嫩黄,玉兰润白。
这所医学院年代久远,名声显赫。一部校史便是大半部中国的现代医学史。我坐的台阶下,一块石牌,铭文清晰:民国七年建。
它的原址是个王府。院子四合中矩,三面房,一面门,中间是内圆外方的青砖院子。三面的房子青琉璃铺顶,飞檐吊角,飞檐上小兽狰狞,仙人清秀。
我从怀里掏出一小瓶gin酒,喋一口,松枝的清香。我想,李商隐的“留得残荷听雨声”和戴望舒的《雨巷》就产生在这种天气,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容易产生性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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