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败仗,败掉了完颜绰近一半的斡鲁朵,萧邑淳却也并没有特别的沮丧或不快,酒照喝,肉照吃,歌照唱,回程的路上每天还要围着篝火和亲卫们大舞一曲。有时候还把王药拉进来一起起舞,见王药跳得笨拙的模样,大家一起快活得哈哈大笑,以敲王药的肩膀,或者踹他的屁股为乐,一来二去,倒把他当玩意儿似的宠着,吃肉喝酒时不忘了喊声:“哎,那个谁,做提辖的那个谁,瘦得柴火棒儿似的,多吃点!”
直到一天,这位直来直去的渤海王突然皱紧了眉头,见谁都不顺眼,身边的侍卫动辄挨打,都躲他三丈远,听见渤海王突然摔了酒囊怒吼着:“全部死哪儿去了?我的奶茶呢?”
几个侍卫推着王药:“提辖近来是殿下身边的红人,提辖去伺候一下吧。”然后赶紧都躲开了——好容易有个能欺负的替死鬼,谁乐意上赶着挨揍啊?
王药没法子,端着一壶奶茶到渤海王面前,才倒了一杯,杯子就给渤海王摔了:“笨蛋!茶是这么烹的么?”
王药拂了拂衣服襟摆处溅上去的奶沫,不卑不亢说:“请殿下教我。”
萧邑淳气哼哼说:“教个屁!”自己夺过奶碗,往滚烫的茶水里倒,溅出来几点,烫到了他的手,顿时暴跳如雷:“娘的个脚!姓李的欺负我也就算了,连这茶水也欺负我!”伸手想抓王药打一顿发泄。他高大敦实的身影欺过来了,王药略一闪身,避过他钵头大的拳头,闪在一处沙盘后,扫了一眼。
当萧邑淳第二拳头又愤怒地过来时,王药抬手说:“等等!”语气中自带的不耐烦,竟显得有些威严,萧邑淳愣怔着,居然停了手。
王药旁若无人地指了指沙盘上摆放的石子儿:“殿下可是在为后头追过来的李维励的人马着急?”
萧邑淳“哼”了一声,表示对李维励的不屑。
王药皱着眉:“李维励不智!并州他拿得扎实,但云间岂是好啃的骨头?两边的山形,随便哪边放人进来一断——”他这是在给萧邑淳出主意,叫他打败自己故国的军队?王药突然也说不出话来,心里难言的矛盾。
萧邑淳却是个直脾气,跟他两个哥哥完全不像,盯着沙盘看了一会儿,喜上眉梢:“嘿,这南蛮子还有点见识!对,两边给他包个饺子——啥‘不败将军’李维励?都要给我揍得屁滚尿流!”
他连揍王药这事都忘了,叉着腰到王药身边,半是恶作剧地用力拍他的肩,以看到王药身子欹侧、眉头紧锁为乐。王药配合地做给他看,却乜着萧邑淳大大咧咧露着的咽喉和胸腹,若是他王药手里有刀,处置这么个除了力气啥都没有的武夫,还真不是难事儿。
李维励还不算笨,自己带兵追到了云间城,从高处望了望地形,自知危险,又带着人退回了并州。两国界限分明,要吃下任一方的土地,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李维励大概也知道晋国内部漏洞重重,自己若是贪功冒进,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还不如老老实实守住并州,便已经算是立下了旷世奇功了。
李维励退兵,萧邑淳没有能如愿以偿地打场扬眉吐气的仗,心情不大好。但王药一句又叫他快活起来:“殿下,并州原非大夏的地盘,啃硬骨头要鲠嗓子的,殿下选的甚是明智;而云间原是我大夏的地方,殿下兵不血刃,上兵伐谋,护住了云间,难道不是居功至伟?”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萧邑淳瞪大眼睛笑道:“嘿,南蛮子果然有用,蛮会说话的嘛!来来来,皇帝阿兄叫我写回奏给他,你来给我草拟。要把我的功劳表表好,说些挠心挠肺的动听话,叫我阿兄把这支斡鲁朵交给我打理——我记得你的苦劳,自然为你美言呢,喏,提辖职品太小,你自己挑一个过得去的位置——阿兄原就许我自己命官的!”
这支斡鲁朵原是皇后完颜绰治下的,萧邑淳倒反客为主。王药不易察觉地微微挑眉,终于说:“殿下,我的故主毕竟不是殿下。”
萧邑淳大概相当看重王药,笑道:“汉人真是酸到骨子里,倒胃口!我那嫂子失宠已久,天天在宫里扫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冷宫吃冷饭了,你还指望着凭着她扶摇直上?倒是跟了我,保证有你的好处!太后上次就说,几个儿子我最实诚,现在觉得,还是实诚不耍滑头才是真孝顺!”
王药心里轰然,面上毫不改色,点点头说:“其他王药不敢争,但帮殿下写好回奏,殿下带我回上京可好?”
渤海王笑道:“这都不用你说!我本来就要回上京的,我拟了老长的功臣名单,还等着我阿兄批复呢!”他的眸子里亮晶晶的,毫不以安插私人为需要保密的事,聊得高兴,啥都告诉了王药。
皇后的日子,看来相当不好过。王药晚上躺在军帐里的时候,双手枕头,没有闭眼,目光里都仿佛是她的影子。犹记得她提拔他为提辖时,若有深意地说过,她走的是一条荆棘路,她需要人的扶持,需要忠心耿耿的将相之才,可惜就算贵为皇后,也不是想要什么都可以有的……
太后与她不睦,恨不得弄死她才好;海西王妃虽然是她妹妹,但有奸_情在前,估计也与她不睦;她的父亲完颜速又是个不哼不哈的老好人,也未见得愿意搞出风波;若是皇帝再没有了宠信,她身上的权力瞬间就能被剥夺干净,那么,就会危乎殆哉!
王药几乎从床榻上挺身坐起来,然后又悻悻地觉得自己怎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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