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马的“账本”,问及预审人员为什么要把他的受贿事实弄得这么细,有个大数够判刑的不就完了?其实我也知道法院量刑、定罪重证据,哪怕犯罪嫌疑人自己承认贪污受贿有多少多少,也必须一件件地锁定言证、物证。马向东夫妇共同受贿以及转移家财折合人民币总数高达2000多万元,想想这么多的钱,如果要一笔笔地记账那要记掉多少张纸,费掉多少笔墨和时间?可是他们两口子就是有这个耐心。下面是我随便从老马的卷中摘出的两笔“回忆”:
某某某,沈阳某大厦总经理。1990年送2000,91年送3000,92年送5000,93年5000,94年5000,95年2000,96年10000,97年10000,98年20000,另:95年章亚非煤气中毒住院送10000,96年马向东生病送5000,96年10月单送10000,96年某天又另送17000,97年马去党校又送10000。
某某某,沈阳某商城董事长。1991年送1000,92年送1000,93年2000,94年2000,95年2000,96年5000,97年10000,98年10000,99年10000,另:95年章亚非煤气中毒住院送2000,96年马向东生病送5000,98年5月马向东过生日送一个玉件(不知多少钱),98年下半年送10000,这次是美金。
老马坐在我对面开始给我“翻”他们家的“账本”,那已经是“耐心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做了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
“起初就是一两千块,两三千块,到1995年以后,收入水平提高了,有人就送一万,个别的有两万的。”
我问:“送钱这事儿也能水涨船高?”
马:“对。97年末我当上常务副市长,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分管的部门越来越多,而且在工作中、在城市建设上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来,在成绩面前我就有点忘乎所以了。”
问:“你能告诉我人们都以什么借口给你送钱的吗?”
马:“春节、给小孩压岁、生病、出国、上学,什么借口都有。”
问:“那你能记得给你送钱的都是一些什么人,能分分类吗?”
马:“能,三类。主要的部分是沈阳市的政府官员,委办局的和区县主任;另外就是下属干部;再就是几个私人老板,几位外商。”
问:“你一共收过多少人的钱?”(我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马:“我一共向司法机关交代的是130多人。”(马向东受贿涉及行贿人总共189个,其中被核实、认定的是130多人)
我继续问老马:“你记得最多一次收了人家多少钱?”
马:“记得,50万。”
问:“收的谁的钱?”
马:“泰明,我们市政府副秘书长,他直接对我负责。”
问:“泰明为什么要送你这么多钱?”
马:“他到计委来是我建议的,当副秘书长也是我建议的。”
问:“也就是说泰明是你一手提拔的?”
马:“怎么讲呢,这话?他的成长进步有我的帮助。”
问:“那泰明的钱是从哪来的?”
马:“他说是一个搞房地产的同学的。”
问:“他搞房地产的同学和你有什么关系?”
马:“他说是他给我的,没说是他同学给的。”
问:“这样的钱你收的塌实吗?”
马:“对泰明我是比较了解、比较信任的。”
问:“这个信任是什么含义?”
马:“我觉得不会出问题。”
问:“是他不会给你说出去吗?”
马:“对!”
马向东如数家珍般地跟我讲这些年他的“收成”,我曾经设计了这样一个采访方案,具体点出一个个人的名字,问这些人都送了老马多少钱,我想用一口气点出71个人的名字,可是人名实在太多,一口气根本问不下来,只好中间的打“隔断”,而对这71个行贿者,马向东一一承认,没有在听完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后打过一次愣,点头并回答的速度也非常快。也许,他知道这71个人的名字我肯定是从哪一本卷宗上抄下来的,这71个行贿者的身份和行贿过程办案人员早已知晓。不过即使是这样依然让我十分惊诧,更没想到我这么问着显得并不够咄咄人,老马却还要补充:“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些人我也主动向司法机关交代了,只不过在取证当中没有核实下来。”我又忍不住要叫天,怎么谈到这么一筐的行贿者老马听过都显得很平常,平常到面无愧色。那么过去他在面对这些人一次次登门送钱时又该是何等的麻木啊!
那么,老马有没有什么人的钱他不收呢?“有!” 老马斩钉截铁地回答我。
问:“这么说你是想告诉我,你收钱也是有原则的?”
马:“不,不是,我收钱是错误的,怎么说也是没原则的,只是要寻求一种安全感,争取不出事,就能得实惠。”
沈阳一位行贿者不知道属不属于马向东所言行贿者的三种人之一类,开始老马拒收过这个人的钱,后来却收下了这个人送来的价值16万元的一尊金佛,老马告诉我:“那一万美金开始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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