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好!”何锦成沙沙地低声说。远远的地方有奇怪的声音叫喊。随后又响起一阵紧密的枪声,那几十发子弹一齐啾啾地打在沙包上,腾起一阵烟尘。周炳又咬牙切齿地打了两枪,对他身边的何锦成说:
“看样子,日本鬼子可不少!”
何锦成同意道:“是呀。至少有一百多人!”
这时候,离他们一丈以外的地方,有一个人受了伤。沙包后面忙乱了一阵子。救护队轻轻地用担架把人抬走了。别的人立刻补上了他的空位子。就这样,他们和敌人相持了一个多钟头,双方的枪声都逐渐稀疏下来。海关大钟楼的钟声不慌不忙地敲击着,大家不约而同地往上面一看:已经是上午两点钟了。周炳把子弹上了膛,但是没有放,偏着脑袋,低声跟何锦成说:
“你没回过家么?”何锦成没做声,他又往下说:“我上你家去过了。今天——不,昨天了,昨天下午去的。多多那家伙,好玩极了。他们都很想念你呐!”
等了老半天,何锦成才慢吞吞地说:“是呵,我还没回去过。……多多那孩子,自从没了娘,就总肯缠我。……”周炳把脑袋转到右面,低声问杜发道:“发哥,你和马明、王通——你们三个人都领了枪么?他两个派到哪里去了?”杜发说:“我们都领了枪。还有手榴弹。我们学了半天,学会了,我就派到东堤,跟何大叔一个小队。他两个派到哪儿去,我就不晓得了。”周炳又问:“你看见我妈了么?她都说了些什么?”杜发说:“看见她了。她很好。她说你们弟兄俩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不管你们,只是你们小心谨慎些,早点回家就好了。她又说,你爸爸可发了脾气,骂你弟兄俩不安分守己,不是好东西!”周炳笑了一笑,说:“爸爸向来脾气大些,你不会不知道。——还有,你们没有谈起胡杏,那可怜的小丫头么?”杜发说:“谈起的,怎么没谈起?我照你的话跟你妈说了,要她背地里跟胡杏一个人讲。她答应了,说如果真地有那么一天,胡杏有了出头的日子,不知道会多么欢喜。她又说,自从何家那个二少爷跟他全家去了香港之后,没有人来折磨胡杏,看着、看着,她就吃胖了,那张莲子脸儿圆得像个西瓜一样呢!”
日本鬼子那边好久没打枪了。冯斗问谭槟道:“你最会扭六壬的,你这回倒说说看,那边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谭槟开玩笑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猜日本鬼子不睡觉的么?”说着,两个人就卷起生切烟,划着洋火,抽起烟来。敌人一发现有火光,立刻没头没脑地打了一阵枪,吓得他两个连忙把烟头踩灭了,口里十分恶毒地咒骂不停。小队长孟才和负责指挥这个阵地的中队长商量了一下,就弯着腰走到沙包后面,对每一个人低声说:“总指挥部有电话来,要咱们无论如何,坚守阵地,不让敌人通过。还要咱们尽量节省子弹,多多消灭敌人。总指挥部一会儿就派人来给咱们介绍情况。”他说完了,就退回自己的位子上,端起枪,一声不响地监视着敌人。这时候,从西濠口到沙面一带地方,都是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响动。只有天空的月亮,在淡淡的浮云中,无声无息地滑行着。冯斗和谭槟,因为烟卷没有抽成,还在抱怨自己倒霉。不久,总指挥部派来了宣传人员杨承辉。他和那个中队长打过了招呼,就钻到沙包后面,在周炳右边蹲下来,对大家说:
“现在已经查明了,在咱们前面的这一股敌人,是日本的海军陆战队,大约有百把个人,武器是很精良的。他们曾经向总司令部提出交涉,要派兵保护南堤那间日本人办的博爱医院。我们拒绝了。我们说我们可以负责保护,他们不同意,就派陆战队登了陆。各位同志,各位兄弟,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帝国主义者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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