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到南关一家蒸粉店找到马有,打听清楚哪家字号有米,哪家字号有面,就又去找清道夫陶华和裁缝师傅邵煜,最后去找手车修理工人丘照。丘照的父亲是个人力车工人,在今天清晨起义的时候牺牲了,他正在十分悲痛,听大家说是要参加赤卫队,脱下木屐,换上布鞋就走,周炳领着马有、陶华、邵煜、丘照四个人,拉上一辆大板车,装满了白米,浩浩荡荡地投奔工农民主政府,要去参加赤卫队。周炳还一路走,一路想法子动员了很多的饼干、面包、j蛋糕之类的东西,准备拿回去送给在工农民主政府里和在红军总司令部担当责任的人们。
巡逻队
那天天刚亮,几点钟之前还在当着国民党公安局长的朱辉日从公安局跳墙走出来之后,乘坐了一只英国海军的小摩托艇,逃到河南第五军军长李福林那里。原来国民党广东省政府主席陈公博,财政厅长邹敏初,乘坐了日本军舰;广州卫戍司令、第四军军长黄琪翔和副军长谢婴白,乘坐了美国军舰,都早就来到了。不久,国民党广东省临时军事委员会主席张发奎也乘坐着美国海军的小炮艇来到。国民党海军处处长冯肇铭也带了宝璧、江大两只军舰,来听候命令。张发奎在码头上一见大家的面,就装出要投江自尽的样子,后来大家把他拉了一拉,就没再跳。这些人到了李福林那里,第一件事就是埋怨汪精卫利用共产党和工人的力量去赶走广西军的政策。第二件事就是互相埋怨。第三件事就是互相嘲笑。然后就是怂恿李福林出兵。这李福林拥兵坐镇河南,实行着一种“兵匪合一”的政策,平时既不管珠江北岸是红脸出、白脸进,也不管是白脸出、红脸进,如今哪里愿意拿出一兵一卒?后来经过大家多少唇舌,许给他多少规、饷、权、缺,才算答应下来。最后,他们就开始着手制订一项毁灭整个广州城的庞大的计划。他们从东江,从南路,从西江,从北江调了许多兵来,一齐攻打广州。他们动员了李福林的军队,动员了“机器工会”的反动武装,动员了广州城里一切流氓、地痞、烂仔、黑帮,加上潜伏在城里的党g、工贼、侦缉、密探、散兵、游勇和一切反革命分子,一齐出动。此外,他们又集中了宝璧、江大两只军舰,又买通了英国、美国、日本、法国的军舰,一齐向城里开炮,务须把全城炸平。只有一件事,他们没有办到,就是他们要求英、美、日、法各国陆战队开进广州市区,和工农红军、工人赤卫队直接作战,领事们都不肯答应。张发奎为这件事很生气,他拿手拍着桌子说:“我们那些宝贝兵大爷,我是知道的。拿他们去对付赤手空拳的老百姓,倒绰绰有余;要说拿去和共产党作战,那就不是他们的事儿了!还不说拿花名册去点,不知能点到几成呢!至于拿大炮轰,那当然不坏;可是光轰也不是办法,顶多不过泄泄愤罢了!真正有用的,还是人家那些陆战队。我们借不来那些陆战队,只好叫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些狗杂种领事也是看准了我们的弱点,因此拚命拿价的!”说到这里,他拿起一根红铅笔,又使劲把它摔下来,说:
“也罢!一不做,二不休。你们再去哭秦庭,就说我们再添价钱。大不了把整个广州开辟做租界,我也答应,只要把陆战队借出来!其实他们也用不着真打,只要他们一出动,共产党就跑了!”
张发奎能想到的事儿,别人也想得到。原来住在三家巷,事前已经跑到香港去的陈文雄跟何守仁两个人就是这样想的。他们到了香港之后,天天等着广州的消息,却不见动静,只是从广州搬家到香港去的人越来越多就是了。那天中午,陈文雄、周泉夫妇,何守仁、陈文娣夫妇,宋以廉、陈文婷夫妇,加上陈家三姑娘陈文婕,何家小姑娘何守礼,一共八个人,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袭人,一同到“安乐园”去吃午餐。正吃着,忽然街道外面叫卖起“号外”来。一眨眼之间,整个餐馆都轰动起来,纷纷相告:广州打起来了,共产党暴动了,公安局被占领了!何守仁立刻叫“侍仔”添了八杯白兰地酒,要大家庆祝他料事如神。陈文雄保持着他的雍容风度,一面喝酒,一面说:“依我看,这回张发奎倘若借不来各国的陆战队,他这出戏可不容易唱下去呢!”宋以廉佩服得五体投地,慨叹着说:“大哥,你的才华气度,大可以到政界来显显身手,可惜你总瞧不起政治两个字!”何守仁说:“大哥如果肯做官,陈公博——包他要失业呢!”大家嘻哈大笑,十分融洽。
这时候,陈文雄跟何守仁的换帖兄弟李民魁还滞留在广州,没有逃到香港,他的想法跟张发奎、陈文雄也都没有两样。本来他早就认为应该搬到别处去住几天的了,但是一来没有钱,二来他老婆李刘氏刚生了个男孩子,正在坐月子,也不好走动。今天清晨,一听见出了事儿,他扔下了躺在床上的老婆,扔下了今年才八岁的大女儿李为淑,也扔下了才出世不久的儿子李为雄,不管三七二十一,带了一点钱,打开大门就蹦。出得门来,这四、五更天气,哪里能够容身?亏他后来想起惠爱西路擢甲里那个卖唱女孩子阿葵,就投奔她家里去。幸好那天晚上阿葵家里没有客,他又是个熟人,就把他收留下来了。天刚亮,他就穿衣服出门,走进附近一家麻雀牌馆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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