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今天下未平,哪能没有百战百胜的八旗呢?〃济度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苏克萨哈,你真是咱满洲的智囊!……唉,没想到皇上耽于汉俗,连兄弟至戚之情都不顾了!〃鳌拜半天不作声,这时才缓缓地、庄重地说:“王爷,这也难怪皇上。若不是当年多尔衮专擅,几乎危及帝位,皇上怎会有如此戒心呢?要说亲情,皇上还是很厚重的。皇上不日就要选几位郡主进宫抚养,加公主衔食公主俸禄。皇上亲口对我说,王爷父子对国家功劳最大,要选王爷名下两位格格进宫呢!〃哦?〃济度的气果然消了一些,沉默片刻,决然道:“我知道了,你们走吧,我自有我的办法!〃临走,苏克萨哈又嘱咐几句:“王爷,辞议政不是小事。
万一皇上犯了脾气,真的准了你的辞本,反倒骑虎难下。但只微微放风,使皇上耳有所闻,也就足够了。〃济度半笑不笑地说:“怪不得人们说你善辨气色、善观风向呢,果然果然。〃苏克萨哈的脸略微红了红,哈哈一笑,鳌拜沉着脸瞥他一眼。济度这样的直肠子,一向瞧不起苏克萨哈。可是在眼下情势中,他又不能不佩服他审时度势的能力,几句不酸不凉、又酸又凉的话,正表达了济度的复杂心理。
送走两位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济度闷闷不乐地走回后殿,一片笑语声从福晋的住处传来。
“姐姐,他们家那八宝鸭也不知怎么做的,实在好吃!〃这是一位侧福晋的声音,显然是在对福晋说话。
“不只八宝鸭,那烧鸭也很好。难得烧那么烂,我这不中用的牙也吃得动、吃得香。〃这是福晋带笑的声音。
另一位侧福晋兴致勃勃地悦:“我问过了,那叫南味烧鸭,还有酒焖r,还有叫什么、什么东坡r的,从来没见过!是人家打江南找来的厨子烧的……姐姐,咱们家不好也买几个蛮子厨师吗?烤羊r哇,白煮r哇,真吃够了!〃是啊,安王府的宴席实在不同一般,连济度也吃了个嘴光肚胀,啧啧称赞,女眷们叹赏,他不也有同感?
“不只吃的呢,瞧瞧人家用的那扇子,啧啧,怎么就那么好看?那团团绢扇,香喷喷的檀香扇,哎哟哟,只要这么斜斜地往下巴颏一遮,坠着玉珮的缨子这么一晃悠,再这么抿嘴一笑……”侧福晋必定正在摆姿势作表情,引得女人们一阵笑声,〃别笑哇,我学不好。可就这么一下子,再丑的女人也能把男人迷住,对不对?〃女人们嘻嘻哈哈地一阵乱笑。〃额娘,额娘!〃笑声中三格格尽力压过众人的声音:“人家的袍子都跟咱家的不一样!
又薄又软,说是没绣花儿,可上面闪着一朵一朵的亮花儿,一走路,风再一吹,飘飘的可好看呢!可咱家这衣裳,绣这么厚,硬板得象铁皮!……”“格格,跟你阿玛说说好话,〃第一位侧福晋鼓动着:“人家的衣料都是从杭州、苏州特地买来的。只要你阿玛点头,咱们府差个人去江南,还不易如反掌!”“额娘,你去跟阿玛说呀!〃三格格向母亲求告,福晋笑着连连答应。
“姐姐们请看,〃刚才论扇的侧福晋笑道:“这是安王侧福晋教我的,也打江南传来。这样敷粉,这样拍胭脂……拍成这样,叫桃花粧。再拍成这样……叫酒晕粧。要是这样……最后再薄薄地扑一层粉,就叫飞霞粧了。”“哦!〃女人们出自肺腑地惊叹着。不知谁轻声说:“到底蛮子历国久远,连名字都这么好听:桃花粧、酒晕粧、飞霞粧……”“还不止这个呢,人家生了病都会收拾打扮。瞧,就这样……剪三块鲜红的红绫,沾上药膏,贴在两鬓和眉心……姐姐们请看,多俏!这叫病西施粧,别是一种娇态,更招人爱啊,是不是?”“哎呀,这些南蛮子!……”女人们惊诧不已。这句话里一点不含平日那轻蔑、嘲笑的意思,倒带了一种说不出口的景仰。
济度一脚踏进门,这样一副景象映入眼帘:福晋斜躺在正中的长榻上,笑眯眯地看着听着,两侧的四张椅子,是侧福晋和三格格的坐位。第二侧福晋正拉着她的贴身侍女站在正中为大家表演,茶几上香粉胭脂狼藉一片,地上散落着一些红绫碎屑。那个被当作展品的女侍,一脸浅浅的红粉色、即所谓飞霞粧,眉间和两鬓贴着指甲盖大的圆圆的红绫膏,果然显得俏丽又娇美,仿佛变了一个人。连济度也不免对她多看了几眼。
女人们见王爷进来,连忙请安。那侍女跪下叩了个头,惶惶然退了下去。见王爷脸色不好,女人们全都敛起笑容,不敢出声,只有福晋陪着笑脸,请王爷上座叙话。
济度仍然站在门前,一双眼睛y沉沉地轮流打量他的内眷。他竭力压着火,用讥讽的口吻说:“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这么高兴,这么有劲?”
女人们垂下眼睛,谁也不敢答话。
济度突然控制不住,大吼起来:“你们也喝mí_hún汤啦!混帐东西!给我滚!都给我滚!……〃侧福晋们和三格格惊惶满面,连忙跪一跪,便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济度还不甘休,对着她们的背影追骂一句:“再敢学蛮子那一套,看我揭了她的短!“橐橐橐的木底鞋一阵乱响,女人们溜得飞快,三格格还摔了一跤,被一个侧福晋拽起来就跑,眨眼间她们就都消失在高大的殿角墙垣之间了。
济度余怒未消,转过脸来训斥福晋:“看你把她们纵容成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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