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隽欣然一笑:“夫人亦嘱,你现下身在宫中,更要看透一个情字。”
我初时疑惘,即有所悟。将来若成帝王,便须抛却七情六欲,凡事客观冷静。不论仇恨,还是迷惘不清的情感,之于君主,皆是大忌。只是而今置身迷局,看不清前路,许要很久,我方可理清这纷繁头绪的恩怨纠葛,参透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讳深的情字。
“情这玩意儿,实在麻烦。”
颇是无奈的抱怨,彼此相笑。离别前,想起亦然有孕在身的旖如,自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少隽:“让她好生静养,生个大胖小子,将来许能和我做亲家。”
瞅向我的小腹,少隽笑意渐深:“那人曾带儿子来见过我一面。问他给孩子念了什么书,结果全是兵法韬略,怕是现在已经被他教成一个书呆子。你若生了漂亮女儿,记得也给我留个位,让我家那个楞小子瞧瞧美人,好生开开窍儿。”
听她堂而皇之地抢亲,我莞尔。可见她难得现出柔情,蓦生惆怅,不无忧念那孩子成年后,两国如若再起战事,夹在双亲之间,当是如何自处。少隽却是无谓:“能避则避,那人自有分寸。”如若避无可避,母子二人在沙场相见,“就算是我儿子,我也不会让着他,痛快打一场!”
一如往昔,她爽朗笑说,却是令人心酸。强挤一抹笑容,嘱她保重,伫立宫门,凝望卓然背影渐行渐远,直待消逝眼帘,方才回身走向九重宫阙。
“今儿身子还成,不用值夜。”
是夜安置,将萤姬打发回去歇息,待她拢紧殿门,我起身披起氅衣,静立蝶影窗前,直待纹龙袍袖环上腰际,最后望了眼天际那轮清冷孤月,牵过他冰凉的手,走向藕荷床帏。
“我离宫的这段日子,让旻夕住回她舅舅的府邸,不许借故找他们的麻烦。”
他淡声应好,耐心解起被我打了死结的氅结。
“未央很碍眼,我也不会没出息地逃走。所以一路只要即大人随行。”
他淡声应好,轻挑开衣带,爱怜抚触我的肌肤。
“回宫后,准我自由出入皇城。”
他窒了一窒,凝住我沉静的眸子,淡声应好,拥我躺倒锦被缎褥,灼烫的唇自颈侧渐然移至身前,流连心口,仿要留住我的心,令它莫要随我跋山涉水,放归天地。
“别让我看到你的脸。”
生怕身上愈渐狂炙的男子伤着孩子,我漠声喝止。凝睇丝丝迷离渐然抽离幽邃眼眸,冷然一笑,“如果你不愿抱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另个男人。”
视若无睹他眼里的不甘绝望,兀自侧过身去。待他隐忍怒意,从后拥住我,紧闭着眼,双手交叠在小腹,对肚里的孩儿默声道歉。
“夕儿,别杀了我们的皇儿。”
沉到深处,轻吻我的耳垂,他遍遍乞怜。可惜他终是来迟一步,我身里已然孕育另个男人的骨r,覆住搁在心口的手,我淡漠扬唇:“若你如愿,我会留下这个孩子,可她会在宫外长大,你此生无缘见她。”
回过身去,凝望渐然惨白面庞,我笑意渐深,探手轻抚:“捕风捉影无妨,可这孽种许会毁我名声,我断不能将她留在身边,落人口实。”
他紧抿起唇,眸中满布痛色。良久,他皱眉低眼,紧搂我入怀:“只要你留下他,朕什么都依你。”
歪打正着。即使露了破绽,这孩子亦不会有性命之虞。枕在他胸膛,我冷望帐上串串摇曳轻舞的灿金流苏。令这眼里揉不进半粒沙子的男人心甘情愿认下即莫寻的骨r,看是不错的报复,只是心中并无一丝欣喜,静默许久,予他蒙辱的缘故:“我恨你。”
“……我知道。”
轻漾苦涩的柔笑,他俯首吻住我冰冷的唇。
料峭寒风越窗而入,流银烛台上的凝泪红烛盏盏熄灭。紫檀幽香拂面而过,我阖起眸,任沉黯锁住自己,堕入另个来回往复的梦魇……
拾章 · 胧月
大年十五,上元佳节。街市举烛张灯,结彩为戏。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如荼如云,条条花灯河流串起辉煌景致,煞是好看。可若今日与我结伴出游的人是莞菁,我不至这般y沉着脸,与这团圆的喜庆格格不入。瞥了眼身侧游兴颇高的男子,欲要从他掌心抽手,反被攥得更紧。
“皇……哥哥,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他转眸,浅笑吟吟:“唤我夫君。”
流转视线,他淡然看向身后为未央扣了手腕瑟瑟发抖的小娃儿,个中之意,不言而喻。我暗恨在心,侧眸漠唤了声,他轻笑颌首:“夫人是要看舞狮,还是和为夫一起去猜灯谜?”
抗旨赔上我自己的脑袋,尚不打紧,旻夕现下命悬一线。我皱拢了眉,悉听尊便,任他牵着扎进人堆,随群风雅文士照诗猜字,玩赏同乐。
“夫人也不妨一试。”
隔着帷帽,我翻了翻眼。本该道是妾身才疏学浅云云,瞥了眼近旁温文尔雅的青年才俊,我淡漠推委:“我脑子不灵光,转不过弯,你自己猜去。”
许难置信一介倜傥仕族的夫人出言粗鄙,见文士们怔愕,我冷嗤,只是身畔的男子似不嫌我丢脸,反是兴味一笑,毛手搭上我的肩:“夫人既然不喜猜谜,为夫陪你去别处走走可好?”
虽是怒己不争,可他现下一身月白锦袍,淡柔微笑的模样,俨然身作嬴弱世子之时的苍秋。讥诮哽在喉间。可闻身后的女儿怯唤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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