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望了眼瑛嬷嬷手里的瓷瓶,轻嘱她好生照拂一生凄苦的母亲,我决然背身,只令自己不再回首留连,疾步奔出苑去。
“本宫要去那座山走走。”
心下烦躁,无心即刻回宫。走进车里,令奉命随行的紫麾军士兵载我去临近别苑的小山。可许是茈尧焱或未央曾有授命,令他直接送我回宫,虬髯汉子既不敢有违皇令,又不敢公然拂逆亲王,满目踌色。
“如果皇上怪罪下来,本宫用自己的性命保你无恙。”
未央眼下当在附近,我亦无心逃走,冷笑了笑,不甚耐烦,冲兵士挥了挥手。坐在近旁的朱雀守见状,对那士兵道:“殿下不会害你,速去速回便是了。”
士兵闻言微怔,不知为何,凝住朱雀守的脸,面露异色,直待这位俨然平凡无奇的亲王近随揭去人皮面具,恍然大悟,半惊半喜:“即大人……”
兴许这士兵曾效力朱雀守麾下,听出旧日上司一贯淡漠的声音,见是失踪已久的即大将军归来,感慨万千,就要躬身行礼,朱雀守淡声婉拒:“前事说来话长。可你须记着,往后装作不识本守,莫要对他人道,免得惹祸上身。”
尔后方知这位赶车的士兵本是朱雀营的副都统。茈尧焱登极后,令未央整肃紫麾军,朱雀守的旧部或诛或贬,这位都统得保性命,已是幸运。见到旧日敬重的将军而今须得隐姓埋名,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虬髯汉子更是忿忿。可朱雀守已然发话,只能点头,未再犹疑:“属下这就送殿下去枫露山。”
道了声谢,朱雀守放下竹帘,见我神色复杂地看他,淡笑了笑,阖眸似是养神,可微微翕动的睫终是泄了他不甚平静的心境。
“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坦率些。”
淡睨了眼内敛持重的兄长,萤姬慨叹摇首,待是一柱香的光景,外边的虬髯汉子恭声请我下车,执伞出外,和兄长一起伴我沿着新凿的石阶,登上这座据说颇负盛名的观景名胜。
“每年秋分,枺莱的老百姓都爱到这里赏枫景。?br /
立身山顶凉亭,萤姬遥指底下各处山景。可惜时逢炎夏,未至枫季。往后深居宫中,恐亦难有机会,一睹漫山遍野、红辉交映的绚景。惆怅一笑,待雨势渐小,我令即家兄妹在亭里歇息,独自出外,任涳濛拂面,走至崖边。
和苍秋缘起枺莱,亦该在这方水土,同我所爱的男子最后道别。解下腰间的金累丝绣囊,取出一朵干籥1015嘈Α3汕缀螅他送了蝭芏嘀楸k资危我却独爱这朵从九皋折返羲和的路上信手摘得的无名衋好生收了起来,即使枯萎干涸,也没舍得扔,乃至数月前同即家兄妹出逃,随身除了应急的银票,便只有「洛妃泪」和这朵枯黄的干花相伴。可最后的最后,赠籾娜舜着遗恨,灰穝蚊稹h绻将它还给天之彼方的丈夫,兴许看到这朵我视若珍宝的衋他心里的恨与怨,便可消弭些许?br /
我探手,掌心的花瓣悠然飞远,回旋,翩跹,直待随风而逝,我仍未移眼,耳畔仿又响起他彼时温柔笑说:将它的美映在心里,何需名字……
“莫要想着下世做个有权有势的英俊公子哥儿……”
我遥望天际,淡柔一笑,“定要做个平凡人,真真正正,乐乐悠悠地过日子。”
人前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可真正的他一生困身尘网,如此之累。而今永眠,对我早已身心俱疲的丈夫来说,未尝不是解脱。我惨淡笑笑,垂首祷祝他们父子好生走完黄泉路,下世投户平凡人家,粗茶淡饭,然可安逸一生。只,毫无征兆,蓦听两耳传来碎裂的声响。抬眸,一片萤蓝碎屑拂眼而过,稍纵,即逝……
“呵……”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望着宛若凝泪的玉石化为点点拂尘,我凄凉一笑。苍秋故世后,不曾为他流过一滴眼泪,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欲哭无泪。可此时此刻,老天夺走我与他最后的一丝羁绊,低垂眼帘,积淀数月的泪水终如奔腾的怒泉,汹涌而出。
我和他的缘分,终是尽了。
“殿下……”
萤姬走到我身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不语,摘下耳针,抛下山崖,直待良久,回眸看向神色黯然的一双兄妹:“从今往后,我走的是三途,许是有去无回。就算这样,你们还是要跟我走下去吗?”
火途,刀途,血途。往昔惟恐避之不及的我,现下惟有决然踏上这条通向无间炼狱的不归路。只这一回,我不再孑然一身,明知事败便是万劫不复,仍是义无返顾。只因这对固执的兄妹如我一般,是为甘愿扑火的傻蛾子。
笑了一笑,我转望皇城的方向,目光沉静。
大义天真,只有胸怀豁达的圣雄方会心忧江山社稷,拯救黎民苍生。我不过是个自私的女人,往后除了眼前人,众生皆与我无关。为了我故世的丈夫和长子,为了不离不弃的即家兄妹,为了客柔托付给我的明珠,也为了我下落不明的小洛儿。
“我要夺下皇位,成为羲和的天子。”
【壹篇 ? 完】
序 · 弥霞
晓色云开,朝阳初展,淡天一片琉璃。我赤足踩在青石地,浑然未觉透心的冰冷,亭立霞影窗前,抬首凝神,沉静仰望苍穹。
今时今日,我季悠然既可立身在此,便不会重蹈覆辙,任你将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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