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长安城,巍峨而宁静。
战火已经渐渐远了,当年攻城时留下的血迹也随着岁月的变迁而黯淡。王谢堂前的燕子归来,却不知道旧宅已经换了主人,兀自在柳梢呢喃。杨氏、宇文氏、裴 氏、苏氏成为过眼云烟,李家、长孙家、萧家门庭若市。一切都在变化,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三年前的幼蝉历尽劫难爬出泥土,在树叶间浅吟低唱,知道了,知 道了,知道了,至于到底知道了什么,也许只有它们自己清楚。
勤政殿内,大唐皇帝李渊被外边的蝉声吵得心烦,放下手中奏折,冲着外边喊道:今晚谁当值,能不能想办法让外边安静一会儿没眼色的东西,该干什么还非要朕下命令么
启奏陛下,长孙将军已经派人去撵了,只是今年的蝉儿太多,一时半会儿很难见到效果外边的侍卫听到抱怨,赶紧躬着身子进来解释。
你们这些笨蛋,就不知道用烟熏么李渊看了诚惶诚恐的侍卫一眼,笑着指点。今晚当值的千牛备身长孙冕是长孙顺德的侄儿,人不太机灵,但贵在对皇家忠心。所以纵使偶尔有所疏失,他也没必要去深究。一则要照顾老臣子的情绪,而来,也免得侍卫们觉得自己刻薄寡恩。
陛下英明,末将这就去准备艾草。进来答话的侍卫露出恍然大悟的脸色,又施了一个礼,雀跃着去了。用焚烧艾草所引发的浓烟驱赶昆虫,这几乎是人人都 清楚的常识。但在皇宫里边,没有上头的命令,谁敢轻易动用明火得了皇帝陛下的口谕就不一样了,无论起多大的烟,别人也挑不出错来。也省得弟兄们一个个累 得如野狗般,吐着舌头在树下跑来跑去。
淡淡的药香很快在空气中涌起,蝉声立刻减弱,但燥热的感觉却更加浓重了起来。李渊皱了皱眉头,低声抱怨道:一群笨蛋,就不知道把烟弄小点儿。再呆一会儿,蝉没熏死,朕先给热死了
陛下,心静自然凉被李渊留下一共处理政务的右仆射裴寂从奏折堆里抬起头,笑着说道。
这国事,家事,从早晨睁眼处理到现在,还剩下一大堆朕的心能静得下来么李渊气忿地将面前的奏折向外一推,低声抱怨。
陛下是皇上啊裴寂耸耸肩,笑着回应。
李渊哑口无言,只好把头转过去,不看裴寂脸上的笑容。对于这个砍不断,煮不熟的老牛皮,神仙也没办法。可越是如此,李渊越愿意对裴寂委以重任。臣子们 板着脸的时候太多了,一点儿也知道让人轻松。唯有裴寂这块老牛皮,奸诈也罢,佞幸也好,谈笑之间,就把很多复杂地问题给解决了。
看到李渊吃瘪,另外一个被留下来处理政务的宋国公萧瑀笑了笑,低头不语。作为一个正直、谨慎的重臣,他不会像裴寂那样肆无忌惮地跟皇帝陛下开玩笑。但 他也不敢赞同李渊之所以心烦是为了国事之语。事实上,对大唐来说,最近国事根本没有什么可心烦的。河间郡王李孝恭在南方势如破竹,已经彻底打垮了长江沿岸 的割据势力。杜伏威归降,萧宪遁走。就连远在岭南的几个旧隋遗臣,迫于李孝恭的兵威,最近也频频向大唐递出愿意内附的信号。在北方,太子建成和秦王世民二 人联手,屡屡大败刘武周,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入冬之前,河东的战事便可以彻底结束。去掉了这两大割据势力,如今能跟大唐抗衡一番的,也只剩下王世充的大郑 和窦建德的大夏了。但这两大割据势力弱点都非常明显,不用大唐调动倾国之力,仅派秦王或者河间郡王其中一人领兵,就可以将其分别铲除。
如此光明的前景,依旧能令李渊坐立不安的,就不是臣子所能干涉的事情了。上回裴寂斗胆替太子说话,劝李渊削弱旁支以求稳固主干。结果谏言之被采用了不 到两个月,转眼之间,李渊便因为放不下骨肉亲情,将被剪除了部分羽翼的秦王重新启用,委以重任。害得裴寂枉做了回恶人,至今还被秦王系人马盯得死死的,动 不动就上本弹劾一番。
见两个心腹臣子都不肯接自己的茬,大唐皇帝李渊笑了笑,厚着脸皮自言自语,帝王家有帝王家的难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朕总不能为了一面而割掉另一面吧总想着能有两全之策,父子和睦,兄友弟恭,可总是落得个事与愿违唉
裴寂笑了笑,装作没听见,把脑袋继续埋在奏折堆中。萧瑀不忍心听李渊继续唉声叹气,犹豫了片刻,低声建议:陛下的家事,臣本不该多嘴。但最近一段时间,秦王的确逼迫太急了些。而太子殿下,恐怕也有失长兄身份。
是啊,是啊见有人肯搭腔,李渊立刻打蛇随棍上,朕就是为此心烦,萧卿,你可有解决之策
太子和秦王二人如今都是大唐柱石,陛下的确应该慎重若实在委决不下,可以将二人最近的奏折传阅群臣,在廷议上拿个章程。萧瑀摇摇头,低声道。
唉李渊早就知道从萧瑀这种正直之士嘴里问不出锦囊妙计来,叹息着将目光转向裴寂。裴寂依旧装作没听见,拿着笔在奏折上快速写写画画。这下,李渊真的有点不高兴了,重重咳嗽了一声,板起脸来问道,裴卿,你可有妙计教朕
臣乃当朝右仆射,不便干涉陛下家事裴寂笑了笑,轻轻摇头。况且以臣目前的身份地位,倾向任何一方,对另外一方难免不公。还是不说了吧
你个老狐狸李渊笑着骂道。今晚就咱们三个人,你还怕什么
臣怕陛下百年之后,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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