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王伏宝的身影去远,程名振和石瓒两个立刻整顿队伍,掉头南下。一路上,二人谁也没精神说话,想着窦建德可能遭遇到的危险,想着王伏宝舍身赴义的壮举,心潮翻滚。
士卒们也都知道前方出了事情,不敢怠慢,推着粮车急匆匆赶路。不时有粮车因为车轴受热断裂垮翻在地,周围的士卒也不用上司下令,立刻将粮食连带车子一并推进道路旁的水沟,毫不犹豫。偶尔也有被强行征调来的民壮扭伤了脚,或真或假,赖在地上不肯起身。押送粮车的军官们无暇甄别,丢下一包干粮,随他自生自灭。
伍天锡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看到程名振和石瓒两个都乱了方寸,便站出来代替二人整顿秩序。一边排除任何干扰大步后撤,他一边抽出时间,私下里找到跟雄阔海同一波撤下来的几个幸存者了解情况。那几人伤势远不及雄阔海严重,听见伍天锡问,便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原来博陵军早就下定决心要断窦建德的粮道,因此不见兔子不撒鹰。王伏宝和石瓒所带领的两路援军都被他们轻轻放过。待王玄龄和雄阔海二人用战马驮着粮食到达了易水河南岸,立刻四面八方杀了过来。总兵力足足有七八千,并且都是训练有素的轻甲骑兵。王玄龄和雄阔海两个仓促接战,马背上的粮草包都来不及卸下。因此不到半柱香时间,就被敌军冲散了队形。
博陵军士卒训练有素,将领们个个都弓马娴熟。王玄龄跟其中一员身穿校尉服色的将领就走了一个照面,便被劈于马下。雄阔海武艺虽然好,却不幸被李仲坚亲自盯上了,双方勉强对付了三个回合后,没等拨马,李仲坚劈手丢出一记飞矛,正中雄阔海的后背。多亏了洺州营给将领都配备了前后护心镜,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重伤之余,雄阔海不敢再恋战。抱马南逃。一路上冲破了数重拦截,全赖着李仲坚忙于领兵应付河对岸的窦建德,无暇分身,才勉强带领几个随从杀出了重围。
窦建德呢,打了那么长时间,他就在对岸眼睁睁地看着伍天锡越听越窝火,叫着自家主公的名字追问。
窦王爷小喽啰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嘟囔。他倒是一直在调兵,但是根本帮不上忙。过河一批,就被人家给砍掉一批
奶奶的,这回亏大发了就爱占别人小便宜,结果这回长记性了不是伍天锡小声抱怨。拨马冲到队伍最前方,闷头带领着弟兄们开道。
这样一路紧赶慢赶,速度远比来时快。待到天色擦黑,已经过了徐水浮桥,来到博陵与上谷的交界处。在此处有个废弃多年的土城,名为永乐。里边的百姓本来就不多,在运粮队折返之前已经受有心人蛊惑逃散一空,因此刚好可以拿来宿营。程名振和石瓒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队伍先进入城中休息一宿,待明天一早,探听到窦家军主力的动静后,再做撤离或绕路前进的打算。
连续走了一整天的路,士卒们早已疲惫不堪,听到命令,立刻推起粮车冲进了城去。片刻之后,街头巷尾,已经响起了如雷鼾声。
把洺州营的弟兄集结起来,先弄些热饭添饱肚子,然后轮流上城值夜,兵器不准离手程名振先安排好队伍,然后叫来伍天锡,仔细了解敌我双方军情。待一切情况弄清楚了后,他又走到石瓒身边,用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低声劝告:石兄,能不能让你的弟兄烧些热水,洗了脚再休息。明天无论向前向后,恐怕都少不了一番恶战
啊,啊,你说得对。咱们是该有所准备此刻的石瓒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有些心神恍惚,话都顺嘴答应了,人才慢慢抬起了头。犹豫着又看了程名振一眼,他立刻将头转向自己麾下的几个亲信将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该吃饭的吃饭,该洗脚的去洗脚。这个土围子有四个面,咱们人多,守西、北、南三面,留东面给洺州营。精神点儿,死爷爷了还是死娘老子了
诺众亲信挨了顿骂,反倒鼓起了几分士气。咧着嘴,抱头鼠窜地去执行命令了。
程兄弟,你看这样安排可好给属下布置完了任务,石瓒再度目光转向程名振,陪着笑脸商量。
石大哥太客气了程名振有些不好意思地拱手致谢。他刚才只是想提醒石瓒注意军纪和士气,没想到对方把大部分守城任务一并接了过去。
王大哥连命都舍了。咱们两个再唧唧歪歪,就太他奶奶的对不起人了石瓒咧了下嘴,眼睛里边隐隐有泪。他奶奶的,老子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但是对老王,着实没有话说。一个字,服,老子心服口服
石大哥放心。王大哥吉人天相,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程名振心里,此刻对王伏宝刚才的义举也只有佩服二字。所谓以死回报窦建德,那只是王伏宝毅然领骑兵北上的一个原因而已。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如果没人在路上缠住李仲坚,恐怕运粮队向南退不了多久,就要被大批博陵精锐追上,截杀干净。王伏宝此行,等于一肩承担了全部风险,与死亡坦然相对,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两位袍泽兄弟
当然,老子还等着跟他喝酒呢石瓒用力抹了一把脸,大声强调。他奶奶的,说不定老窦那边一使劲儿,已经冲过易水河了呢。老窦带着小十万人,七八个打一个,总也不至于拿不下那李仲坚
此时再说什么大获全胜的话,就有些自欺欺人了。粮食接济不上,即便是铁打的队伍也会散架。况且眼下地利、人和、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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