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连翘在整理房间,模模糊糊地听到他讲着电话,也不知道是谁。过了片刻,李想走过来倚在门上,她正低着头用湿布擦着竹席子。
李想问:“要我帮忙吗?”听她说不用,他便站着,等了等说:“你怎么不问我是谁打来的?”
虞连翘笑着依言问:“谁打来的?”
她问了,李想倒愣了一愣,“是金菁,你昨天丢在走廊的包,还有我的东西,都在她那里。”
虞连翘“哦”地应了一声,想起昨天的事,不无担忧地说:“害你考砸了。会不会有事?”
李想说:“又不是高考,有什么要紧的。不过,你怎么办?你奶奶这样,你哪有时间照顾她?”
“等会儿我再打电话给我姑姑,问问她看吧。”虞连翘早就想过这事情了,当然,让她烦恼的并不止这么一件。
房间收拾妥当,虞连翘简单地煮了点东西,两人吃过,便打着伞出门了。走到路口,李想叫了一辆计程车。开到医院门口,虞连翘下车,他扶着车门,说:“你先过去,我到金菁那儿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马上就过来的,你等我。”
虞连翘微笑着说:“没关系,你慢慢来,我一个人可以的。”
车开走后,她转身进了医院,穿过花坛回环的石子径,往住院部走去。这条路虞连翘曾是很熟的。
她在边角一排空的长椅上坐下。监护室外的这个大房间里,已经坐着成群的病人家属。和她一样,大家都在等。等着时间到可以进去探视,等着护士送账单出来,然后等着将钱交出去。这情形虞连翘也是很熟悉的。
处身在如此的气氛里,她不由地喘了口气,接着便起身走开了。楼梯转角安有公共电话,虞连翘在那里给在济南做小礼品批发生意的姑姑打了个电话。她把银行帐号报了过去,但心里是很清楚的,她姑姑的状况也不好。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暑假的两个多月势必要她一个人顶过去的。
所以讲完这一通电话,她的心情依旧没有宽慰多少。
监护室外的这个房间里,有太多的无奈和残酷日日轮番上演。虞连翘走回来,双臂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在她身旁时不时有人长吁短叹,有人对着邻座倾诉。而虞连翘如若未闻,只管抱着自己的膝头,沉思默想,甚或什么也不想。大概是有些麻木了,无能为力的局面不再让她感到痛心。
她心里依然难过,但为的是另外一些事。
房间里有嗡嗡的人声,白墙上有小孩子踢的污脚印。虞连翘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她这样镇定,可以摆出无所畏惧的样子,是因为知道李想会来,其实她只能这样坐等着他来。他能帮她多少,帮到什么地步?而且他越是鼎力相助,虞连翘便越是感觉沉重。
好似,她对他的感情被附加了许多别的东西,因为,她只能仰赖他。
呵,她刚刚还笑着对他说——“我一个人可以的。”多么违心!
还不到四点的时候,护士就送来了缴费单。虞连翘拿在手上,仔仔细细地看。旁边有人接着单子连连骂了两声“他妈的”;虞连翘仍在看,看了很久,直到李想过来,抽走了她捏在手上的那两页纸。
后来每一天的交费单,都是他拿走的。虞连翘没有开口请求过,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谢谢,她不知道他是怎样办到的,每一次,他也只是拍拍她的肩。
她奶奶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星期,那一星期里,李想几乎时时陪着她,他对家里又编了几次的谎,夜晚留下来和她一起住。
事实上那个时候,与其说是李想陪着她,不如说是他黏着她。虞连翘觉得,他就像一团炽烈的火,起先让她觉得温暖,渐渐地燃得太烈,就像要把她给燎烤干。
但是对这一切,她是不能抗拒的。
没过多久,她奶奶就出院回家了。手术算是很成功,恢复了一段时间,老太太已经能够行动了,只除了手会抖,走起路来右脚有些跛。
虞连翘是长舒了一口气,但李想就没那么高兴了。有老太太在,他便不能再去她家。李想举手做投降状:“我保证不动手动脚,也不行吗?”虞连翘委委婉婉地说:“还是不要吧。”
李想叹气,完全不能理解。虞连翘眼见他眉心又执拗地拧了起来,便说道:“李想,你为什么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
李想反问:“我怎么不为你着想了?”
虞连翘说:“如果你是女生,有个男生成天去你家,你家里人会怎么想?”
李想停了一晌说:“他们想他们的。又没做错,为什么要我们受约束。”
“可是……”虞连翘被他的话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心里的负担,只说:“我做不到。我没法像你一样,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李想直摇头,脸上是一副怒其不争的神色,过一会儿又叹道:“就这么见不得光啊?”
虞连翘想一想说:“至少等高考完,等我们进了大学吧。”
那时,高考的气氛已经弥散开了。暑假里有半个月的补习,虞连翘没去上,于是在高三一开始,她便乱了阵脚。李想倒是一改以往漫无所谓的态度,一板一眼地用功了起来。
虞连翘见他这样努力,自然是很高兴。她心里有些无法说清的预感,也许自己终将只能困守在这个小地方,但他,他是不同的。
学校在高三段的布告栏里钉了一个高考倒计时的牌子。牌子上的数字越翻越小,考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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