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着粪便和草香的三轮车里,杜迦行还安然坐着,甚至还有几分怡然自得的味道,仿佛他此刻坐的不是三轮车,而是千万级豪车,他对面坐的也不是个正在吸鼻涕的小屁孩,而是个端庄优雅的淑女,他们更不是去搭长途大巴,而是去赴名流宴会。
和杜迦行的淡定自若截然相反,钟玲的心中满是仓皇,她希望到镇上的路长点再长点,希望爸爸开的慢点再慢点。但是很快他们就到了镇上,然后就坐上了开往长安的大巴。
家里还有农活要忙,钟玲爸爸嘱咐了女儿几句就走了,钟玲眼巴巴地看着爸爸转身走了,一直红红的眼睛终于掉下泪珠。
杜迦行看着钟玲,没有说话,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安慰她。
哭吧孩子,因为今天以后你就不能这么肆意地哭了。
在家里,在父母跟前,再大的人都是孩子;离开家,再小的孩子也要把自己当成大人,没有人会把你的幼稚当做天真加以欣赏,更没有人为你的无能买单,要付出代价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在钟玲的黯然伤神和杜迦行的默然中,大巴车疾速向前,载着乘客奔向目的地。
这些日子钟玲忐忑不安,吃不香睡不好,本就十分疲惫,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长安到了,下车了下车了!”
叫喊声中钟玲惊醒了,她一下子跳起,头磕在车顶。
“啊呀!”钟玲疼得直龇牙。
“没事吧。”杜迦行关切。
“没事没事,”钟玲揉着头,一抬头,又碰到车顶,“哎呦!”
“这是哪儿?”钟玲揉着头问。
“长安。”杜迦行说着站起来,弯着腰把自己的行李箱和包拿下来,又把钟玲的两个包拿下来。
钟玲心一凉:“这就到长安啦?”
“到了。”杜迦行点头,看了下表说,“已经两点了。”
钟玲愣愣地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就这么离开了花山?
自己为什么要睡着?为什么不仔细看着车的路线,记住路了以后也能找回来,现在倒好,一直在睡觉,走的什么路线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以后可怎么回来啊!
钟玲心里后悔不迭,怪自己睡着了耽误了记路。
“走了。”杜迦行说完就拿着自己的行李往车门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钟玲还愣在那儿没动弹,杜迦行略微提高了声音:“钟玲,走了!”
“噢,来了。”钟玲一惊,赶紧拿着包跟在杜迦行后面下了车。
下了车站在地上,钟玲四顾茫然。
这是长安,是自己一直听说却从没来过的大城市。这里离花山已经很远了,这里已经没有爸妈,也没有熟人了。
想到这儿,钟玲突然清醒,从现在开始,只有杜迦行是她认识的,要是她和杜迦行走散了,她就既回不了家,也打不了球了。她不能再想爸妈了,她必须要紧紧地跟着杜迦行。
杜迦行站在三四米开外的地方,正低头弄着手机。
钟玲飞快地,拎着另一个大包,小跑着站到他身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往杜迦行那边挪了两步,这下两人的胳膊几乎是挨着的了。
杜迦行往旁边挪了挪,钟玲也跟着挪了挪。杜迦行又挪了挪,钟玲又跟着挪了挪,保持自己和杜迦行距离不变。
“干嘛,怕我跑了啊?”杜迦行哭笑不得,“我要真跑你也追不上呀!”
杜迦行不说还好,一说跑钟玲就警惕地盯着他,手还往前伸了伸,看样子是随时准备好要抓住杜迦行。
“好了,我不会跑的。”杜迦行让钟玲宽心。
接下来钟玲就一直发挥小尾巴精神,紧紧地跟着杜迦行,尤其是到了机场后,更是寸步不离,就连杜迦行去洗手间,钟玲都不敢离开,非要在门口守着。
傍晚时分,飞机降落在南江机场。
出口处,有个人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接杜哥”,杜迦行走过去,钟玲赶紧跟上。
“杜哥你好,我叫于海,是崔哥叫我来的,”举牌的年轻人热情地招呼,“崔哥有点事走不开,他让我先带你去酒店,晚点他直接去酒店找你。”
一个小时后,车停下了,杜迦行推开车门下车,钟玲紧跟着下了车,手里死死地攥着包带。
于海在前面,杜迦行跟着,钟玲在最后,三人往酒店走去。
望着金碧辉煌的酒店,钟玲心里又一阵瑟缩,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让钟玲感到浑身不自在,在长安机场她就有这种感觉,那里洁净时尚到让人生畏,而这个酒店,更是豪华到让钟玲不想踏入,她强烈的觉得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她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她。
杜迦行走了几步,感觉到后面没人,回头一看,钟玲落下了三四米远。
“快点。”杜迦行提醒。
“噢,来了。”钟玲深吸一口气,压下要转身逃走的冲动。
钟玲,这里不属于你,但这里属于杜迦行,你不能因为害怕就退缩,你没有退缩的权利。
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快速跟了上去,钟玲走入酒店,她刻意地不去看酒店豪华的装饰,只盯着自己的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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