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脉因为见卓昭节练习《夕阳箫鼓》迟迟没有进步,索性另外教了一曲——但卓昭节自来受长辈娇纵,又自负天分,谢盈脉越是劝她不要心急、不必在乎区区一曲,她心中越是不服,尤其经过伍夫人一番话,更坚定的认为自己弹不好《夕阳箫鼓》,都是因为没能亲眼看一看大江日落的恢弘场景,只要看那么一回,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如谢盈脉所说的指下天籁!
所以勉强学了新曲,回到家中,直奔端颐苑,决心要以誓死纠缠到底的气势解决班氏,人还没进门,就先急不可待的叫道:“外祖母,我一定要去看大江日落!”
一边说一边进门,劈头就听班氏斥道:“没点儿规矩!还不快快给苏将军见礼?”
卓昭节诧异的抬头一看,却见班氏难得穿了诰命服饰,银白的头发绾得一丝不苟,上头对珈珠翠整齐,身边随从也比平常要多了许多,竟将端颐苑里有头脸的使女仆妇都聚齐了——在她下首的次席上,一个穿着大凉武将服饰的老者正端着茶,笑意盈盈的看了下来……
“苏伯?”卓昭节看清楚了这着大凉武将服饰的老者双眸蔚蓝,眉目深邃,却正是跟着宁摇碧的那胡人老者,她听宁摇碧叫他是苏伯,此刻忍不住脱口而出。
班氏一皱眉,再次喝道:“昭节!”
卓昭节这才醒悟过来,一头雾水的正待施礼,苏伯已经笑着道:“班老夫人太客气了,卓小娘不必多礼,某家这次冒昧登门已是打扰……”
说话间卓昭节已经糊里糊涂的行了个见长辈的礼节,就听班氏含笑道:“苏将军既是朝廷命官,又是年长,合该受此一礼的,倒是老身这外孙女,平常娇宠惯了,方才却叫苏将军看笑话了。”
“哪里,小娘子活泼些才好。”苏伯笑道,“某家在长安,长公主也不爱府中娘子拘束的。”
班氏谦逊道:“老身养的这一个,哪里能与长公主跟前的娘子们相比呢?”
“长公主膝下只抚养了某家的小主人,即雍城侯世子一人,至于小娘子,却是半个也没抚养过的。”苏伯微微一笑,“祈国公府的小娘子么……依某家看可不如卓小娘。”
“苏将军委实过誉了……”班氏笑着带过了这个话题,正巧珊瑚与玳瑁一起进来,她忙道,“可都寻着了?”
卓昭节好奇的看了眼班氏这两个大使女手里捧着的书籍——她认出都是游若珩书房里藏的几本孤本,只听珊瑚欠了欠身才回道:“除了一本前朝大家手注的《水经》,余者都寻到了。”
班氏忙问:“《水经》是怎么回事?”
珊瑚为难道:“前几日三郎说有篇功课里要用到,问过阿公,带到怀杏书院里去了。”
“苏将军请看,这……”班氏露出歉意,苏伯微笑着道:“冒昧来求已经十分打扰,再说某家偌大年纪,虽然喜欢看几本书,却距离考取功名还远得紧,亏得府上小郎君早早借走了,否则往后要用岂不是某家耽搁了小郎君?”又承诺道,“某家看完之后,定然及早归还。”
班氏又和他寒暄了片刻,亲自送了几步,苏伯才告辞而去。
送走了苏伯,班氏匆匆卸了多余的钗环,又换了家常衣裙,见卓昭节忙前忙后的跟着,伸指一点她眉心,喝道:“叫你不守规矩!今儿个丢脸了罢?”
“不过是个胡人。”卓昭节就势问,“他过来做什么呢?”
“胡人?”班氏哼道,“这话趁早收了去!这苏史那可是先帝敕封的从五品下游骑将军!你休看他是胡人,此人吟诗作赋固然不及本朝的才子们,但论到了布阵行军、阳谋诡计,那可是让咱们大凉多少武将饮恨过的人物!若非他一心一意追随旧主,以从五品武将的身份甘居家仆之位,如今早已是三四品的官职加身了!”
卓昭节大吃一惊道:“旧主?怎么雍城侯如此厉害?!”怨不得她惊讶,莫听苏史那如今只是从五品,但大凉无论文官武将,一品向来作为荣衔加于致仕或无实权之人,真正手握实权的向来都是从正二品起算的,譬如时斓,他如今的职位是中书令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大凉一朝非有后头之衔不能称相——中书令为中书省之长,属于正二品,这还是文官,武将以骠骑大将军为首,最高只有从一品,除掉几个虚衔授予,真正统军的却还要从正三品的镇军大将军起算。
这样算来苏史那的这个游骑将军可也不是小官了,须知道拱卫长安的御林军副帅因为责任重大,也才是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主帅却是今上兼任。
哪知卓昭节这么惊叹,却被班氏又点了一下:“谁说这苏史那的旧主是雍城侯了?”
“不是雍城侯难道是纪阳长公主吗?”卓昭节好奇的问,“按说若是纪阳长公主,这苏史那应该跟着祈国公府的人吧?”
班氏哼道:“苏史那是胡人!他的旧主当然也是胡人!你不是见过雍城侯世子的吗?那位世子远观也许看不出来,近看难道还猜不出来那位已故的雍城侯夫人定然是胡血?”
“呀!”卓昭节惊道,“那宁摇碧的母亲究竟是何人?”
“没点儿规矩,世子的名讳是你可以随意称呼的吗?”班氏轻斥了一句,才继续道,“这苏史那的出身是西域诸胡里的月氏族,他的旧主即月氏族前任首领,先帝末年的时候嫁入雍城侯府,他以陪嫁下仆的身份跟到长安的,那位汉名作申骊歌的月氏族前首领去后,苏史那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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