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她推拒的目标。
刘拂确信,今日她已给他们树下了个极好的印象,已为接下来的要事打好坚实基础。
那么通过频繁的联系加深关系,并挑选适合的时机挑明身份,极其重要。
必要让日后的靠山知道,不论是她还是饶翠楼,都是有用的助力。
不等刘拂开口,机会就已递到眼前。
耳边听到方奇然笑问:“席间曾听人提及‘天香宴’,似在金陵城中极有名声。我等初来乍到,不好耽误同年举业。刚好听闻刘兄也是出门游历,颇有闲暇,不知对这宴可熟?能否带我们一尝珍馐?”
熟,当然熟,再不会有人比她更熟了。
刘拂心知肚明,这其实是三人欲与自己交好的借口。
毕竟方、蒋、周三家都是有爵位有实权的世家,在家乡不止有祖宅旧仆,还会有大量族亲。那些远离京城嫡脉的族人,定会欣喜有这个亲近的法子。
可对旁人来说极好的机会,对刘拂来说却是催命的符咒。这代表着即便她拒绝了三人,也会有人将他们带去尝鲜。
只要进了饶翠楼,就极有可能撞见“碧烟姑娘”。哪怕她近日拒不接客绝不出门,露馅的可能性也无法断绝。
刘拂善兵行险招,但绝不会在铡刀吊在脖子上时,还去做没把握的事。
她犹豫道:“这……”
蒋存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刘拂摇头,暗暗看向周行。
在还未深交之前就被知悉身份,会引发怎样的结果,她一时还无法推测。唯一可知的是,要是真的在这三人面前,留下个不可磨灭的坏印象,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目标定成金陵城中的权贵。
哪怕是谢显徐思年,也不可能违背父意,帮扶一口气得罪了祁国公府、武威大将军、吏部侍郎三家的小小青楼。
刘拂心念电转,突然觉得之前被周行发现女儿身,或许是件好事。
她对着周行,隐晦地苦笑了一下。
这苦笑不止是做给周行,也是做给另外两人看的。与方才在诗会上大放异彩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的刘拂,浑身都透着“我有苦衷”之意。
单薄的少年立在那里,紧抿着薄唇,忐忑又无措。
之前的洒脱不羁有多让人折服,现在的有口难言就有多让人怜惜。
方奇然微愣,放缓声音,轻问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告诉我们,好歹能一起想想法子。”
一次示弱,就让四人间的关系,从互有好感跳到交浅言深。
刘拂暗自记下这个小技巧。继续抿唇不语,间或眼巴巴看向周行,周行似有所悟。
周行道:“那天香宴是在哪家酒楼?”
“不如找个地方细——”
将与自己抢话的蒋存拨开,周行沉下声音再问道:“是哪里?”
刘拂涨红了脸庞,轻声吐出一个名字。她声音压得极低,低到近在咫尺的方奇然与蒋存都没听清。
“什么?”
周行冷着脸,瞪视他的友人:“咱们千里迢迢归乡,是为备考,第一日便想着吃喝,不如早早滚回家去。”
他的语气生硬非常,带着不容反驳的态度,冷声道:“再提什么天香宴,休怪我翻脸无情。”
便是早已习惯了周行时不时上来的脾气,方奇然与蒋存也难免一头雾水。
蒋存眼见着刘拂涨红了脸庞垂首不语,抬手就把与刘拂离得最近的周行扯开,宽慰道:“刘兄莫慌,再不必理他的恶形恶状。”
又转而瞪向周行:“且收收你的脾气,何必跟少年人摆威风。”
“刘——兄?”周行拖长了声音,哂笑道,“你若真想与刘兄交好,就听我一言,规规矩矩地吃茶吃酒,扯那乌七八糟的天香宴,才真是要与她绝交。”
周行转身,缓下声音问道:“对吧,刘兄?”
刘拂讷讷点头。她看着周行微红的耳廓,惊觉自己已经挖掘到周家人的本质,强忍住笑意将戏演下去。
她拱手抱拳,十分歉疚地对着三人道:“小弟本意,原不是让各位仁兄为我相争。”
方奇然柔声道:“刘兄不必如此,他们二人早有龃龉,与你并不相干。”
刘拂谢过方奇然,接着道:“按金陵本地习俗,上元节各府第与商家将各出新意,共办烟火阵,当可一观。”她顿了顿,对着周行抱歉一笑,“各位兄长若不嫌弃,可在当日同游秦淮河畔。”
不论周行回去后,是否与另外两人拆穿自己的女儿身,有“从女孩子口中探出个花楼名字”这件尴尬事在,短期内他都会阻着蒋、方二人去饶翠楼。
而且刘拂莫名相信,周行并不会不经自己同意,将她老底揭出。要真如此,那她日后可操作的空间,就还有很多。
交好的目的相同,三人自无不应,定下了时间,只待来年再会。
在刘拂的注视下,周行的耳朵越发红了。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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