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全海随即对她说:“我跟你换换,瞅瞅拴在窗台边的那个青骒马,中意不中意?”
老王太太瞅那马一眼,摇摇头说:“肚子里有崽子,这样大冷天,下下来也难侍候,开春还不能干活。”
郭全海招呼着一些积极分子,到草垛子跟前,阳光底下,合计老王太太的事。郭全海蹲在地上,用烟袋锅子划着地上的松雪,对大伙说道:“萧队长说过:先进的要带动落后的,咱们算先迈一步,老王太太拉后一点点,咱们得带着她走。新近她又立了功,要不是她,韩老五还抓不回来呢。要不抠出这个大祸根,咱们分了牲口,也别想过安稳日子。”
老孙头点头说道:“嗯哪,怕他报仇。”
郭全海又说:“如今她分个热毛子马不高兴,我那青骒马跟她串换,她又不中意,大伙说咋办?”
老孙头跟着说道:“大伙说咋办?”
老初说:“她要牛,我把黑牤子给她。”
白大嫂子想起白玉山叮咛她的话,凡事都要做模范,就说:“咱领一个青骒子,她要是想要,咱也乐意换。”
张景瑞继母想起张景祥参军了,张景瑞是治安委员,自私落后,就叫他们瞧不起,这回也说:“咱们领的兔灰儿马换给她。”
老田头跑到场子的西头,在人堆里找着他老伴,老两口子合计了一会,他走回来说:“我那沙栗儿马换给她。”
老孙头看老田头也愿意掉换,也慷慨地说:“我那玻璃眼倒也乐意换给她。”但是实在舍不得他的小儿马,又慌忙添说:“就怕儿马性子烈,她管不住。”
老初顶他一句说:“那倒不用你操心,她两个儿子还管不住一个儿马子?”郭全海站起来说道:“好吧,咱们都把马牵到这儿来,听凭她挑选。”
郭全海说罢,邀老王太太到草垛子跟前,答应跟她掉换的各家的牲口也都牵来了。老王太太嘴上说着:“就这么的吧,不用换了,把坏的换给你们,不好。”眼睛却骨骨碌碌地瞅这个,望那个。郭全海把自己的青骒马牵到她跟前,大大方方地说道:“这马硬实,口又青,肚子里还带个崽子,开春就是一变俩,你牵上吧。”
老王太太看看青骒马的搭拉着的耳丫子,摇一摇头走开了。老孙头的心怦怦地跳着,脸上却笑着说道:“老初的大黑牤子好,下晚不用喂草料,黑更半夜不用爬起来。黑骡子也好。就是马淘气,还费草料,一个马一天得五斤豆饼,五斤高粱,十五斤谷草,马喂不起呀,老王太太。”老王太太看了看老初的牤牛,又掉转头来瞧了瞧白大嫂子的骡子,都摇一摇头,转身往老孙头的玉石眼儿马走来了。老孙头神色慌张,却又笑着说:“看上了我这破马?我这真是个破马,性子又烈。”老初笑着又顶他道:“他才刚还说:他这马‘是玉石眼,是最好的马,屯子里的头号货色’。这会子说是破马了。”
老王太太走近去,用手摸摸那油光闪闪的栗色的脊梁,老孙头在一旁嚷道:“别摸它呀,这家伙不太老实,小心它踢你。我才挑上它,叫它摔一跤。样子也不好看,玻璃眼睛,乍一看去,像瞎了似的。”老孙头不说“玉石眼”,说是“玻璃眼”。跟着还说了这马好多的坏处,好处一句也不提。临了他还说:“这马到哪里都是个扔货,要不是不用掏钱,我才不要呢。”
不知道是听信了他的话呢,还是自己看不上眼,老王太太从玉石眼走开,老孙头翻身骑上他这“玻璃眼”,双手紧紧揪着鬃毛,一面赶它跑一面说道:“你不要吧,我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老王太太朝着老田头的沙栗儿马走去。这个马膘肥腿壮,口不大不小,老王太太就说要这个。老田头笑着说道:“你牵上吧。”
大伙都散了。老田头牵着热毛子马回到家里。拴好马,进到屋里,老田太太心里不痛快,一声不吱。老田头知道她心事,走到她跟前说道:“不用发愁,翻地拉车,还不一样使?”
老田太太说:“咱们的沙栗马膘多厚,劲多大。这马算啥呀?真是到哪里也是个扔货。”
“能治好的,破上半斗小米子,搁巴斗1里,入在井里泡上,咱们粮食有多的,破上点粮给它吃就行。”
1藤或柳条制的筐子,播种时盛籽种的。
老田太太坐在炕沿说:“到手的肥肉跟人换骨头,我总是心里不甘。再说,咱们光景还不如人呢。”
老田头说:“你是牺牲不起呀,还是咋的?你忘了咱们的裙子?她宁死也不说出姑爷的事?亏你是她的亲娘。也不学学样,连个儿马也牺牲不起,这马又不是不能治好的。”
“是呀,能治好的。”这是窗户外头一个男子声音说的话,老两口子吃了一惊。老田太太忙问道:“谁呀?”
“我,听不出吗?”
“是郭主任吗?还不快进来,外头多冷。”
郭全海进屋,一面笑着,一面说道:“我的青骒马牵来了。你们不乐意要热毛子马,换给我吧。”老田太太的心转过弯来了。笑着说道:“不用换了。咱们也能治,还是把你的马牵回去吧。各人都有马,这就好了,不像往年,没有马,可憋屈呀,连地也租种不上。”
彼此又推让一会,田家到底也不要郭全海的马,临了,郭全海说道:“这么的吧,青骒马开春下了崽,马驹子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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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完牲口,郭全海上萧队长那儿,报告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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