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正月十八,夜。
朱由检安排在京师九门的眼线连夜入宫向皇帝禀告说,崇文门守军发现有流民企图趁夜色混入京师。
这些难民操着直隶通州口音,却说是从河南甘陕跑来勤王的藩王宗亲。
崇文门的把总与高文彩是生死之交,也算是员良将。
把总命令手下兵士坚守城门,不得擅自开门,违令者斩。
把总见过的大明藩王宗亲最差也是地主老财的存在,家中良田百亩,娶得美妻小妾,哪里会是眼前这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群人与其说是皇帝远亲,倒更像是李自成派来的细作。于是把总果断拒绝了这群人进城的要求。
这群人见城门紧闭,叫骂了一阵,很快消停下来,很快在城外搭起地窝子,燃起篝火,看样子要赖着不走了。
朱由检这几天正被鼠疫病毒的事情弄得精疲力尽。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这个病毒专家有点心灰意冷。
听细作说完此事,崇祯皇帝倒也不以为意,这年头叫花子乞讨越来越高大上了,竟然开始冒充皇亲国戚,照这节奏,以后是不是要直接冒充大明皇帝啊。
不过话说回来,在皇帝看来,他的那些七大姑子八大姨可都是富得流油,穷人,呃,那怎么配称作藩王宗亲呢?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崇祯皇帝瞠目结舌。
在听说此事的第二天,也就是崇祯十七年正月十九,一大早,在皇极殿,在崇祯十七年第十九次早朝上,京营掌握印大都督李国祯刚走进大殿就痛哭嚎叫如丧考妣。
昨晚李国祯手下一个千户的人马约莫两千人被盗匪抢劫,损失颇为严重。
京营糜烂,晚上不要说暗哨,连明哨都没有。那伙人来去如风,也不纠缠,拿到财物就走,等到李国祯从小妾环绕中挣脱出来,组织人马追击时,对方已经无影无踪。清点之后发现人没死多少,火器兵刃被抢去不少。
听李国祯撕心裂肺的嚎叫,朱由检坐在龙椅上感觉如梦似幻。
这就是大明,这是最奇葩的朝代,有人会在皇极殿上斗殴,有人会在皇帝面前嚎叫,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在坚持默默演戏。
看李国祯哭的如此伤心,崇祯推断昨晚被抢的可能是李国祯的精锐,也就是说,三大营最精锐的部队竟然被一群乌合之众抢了,而且还不知道怎么抢的。
大明最精锐的三大营现在竟被一群来路不明的流民打劫,大部分兵士被抢得只剩下条底裤。
这何止是耸人听闻,简直他么是丧心病狂啊,怪不得后来李自成攻到北京时,李国祯率领这群渣渣不战而降。
如果让明太祖或是明成祖哪怕是让武宗知道京营如此熊包,估计要被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吧。
李国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崇祯皇帝要银子,他知道崇祯皇帝最近手头宽裕,毕竟成祖老爷子隔三差五显灵,每次显灵都给朱由检堆积成山的金银。
李大都督大概也知道崇祯皇帝不会给,于是在朝堂上破天荒的提出了向皇帝借银子。
没错,是借。
大臣向皇帝借银子,也只有在最奇葩的大明朝才会发生这样一幕。
然而崇祯皇帝果断拒绝了。
所谓的借其实就是骗,朱由检智商一直在线,最重要的是他手头也不宽裕,每天睁开眼,上千口子人吃喝拉撒都要找他。
崇祯皇帝坚决否决了李国祯借钱请求,并且狠狠训斥他一顿,罪名是显而易见的,带兵无方,渎职妄为,沉湎酒色。
朱由检假装动怒,搬出大明律要斩杀这位京营大佬,这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以崇祯皇帝现在的处境,杀掉李国祯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陈演等人开始充当和事佬,说什么大都督在京营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皇上以大局为重,大战之际,不宜自损大将。
崇祯见恐吓效果已经达到,便表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趁着这个机会宣布裁撤掉这个被抢劫的千户兵额。
这样一来,至少下个月就不用向这千把人发银子了,当然,崇祯已经很久没给他们发银子了。
李国祯遭受这样沉重的打击,神情恍惚,谢过皇恩哭丧着脸退出大殿。
内阁首辅陈演对崇祯皇帝刻薄寡恩颇有怨言,不过当李国祯后来向他要银子的时,这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同样果断拒绝了。
呃,毕竟大家手里的银子都不是天上刮下来的。
当日早朝,崇祯皇帝又提了下漕运改革的事情,和之前一样,崇祯只是说了个大概,没有详细的实施方案,毕竟他不是漕河专家。
崇祯皇帝的漕运改革方案概括成一句话就是,废除漕运,实行海运,遣散漕卒,裁撤漕官。
元宵节前崇祯提起过漕运之事,结果是不了了之。
漕运改革阻力很大,崇祯皇帝还没开始动手就感觉压力重重。
实际上,漕运和海运代表着两种文明,代表着两大利益集团。
此时的大明,支持漕运的官员占据压倒性优势,尽管漕运效率低下,贪腐成风,已经彻底烂透,但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漕运的存在,养活了北方一大片港口城市,沿途各种关卡,税收,甚至有官员直接参与分红。
明代言情小说《金瓶梅》中的主角西门庆,就是靠在大运河港口——临清——做丝绸买卖,最后发家致富,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和中饱私囊的漕运官员相比,普通漕卒的生活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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