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在当下的情况里,再次与那人得以相见——
看着推门而入的那人,换上了一身灰色的、产军的军服,面庞较之过往瘦削了不少,却也刚毅了不少,独独骨子里那股子属于文人的清隽矜贵的气息还在,锦颐酝酿在唇齿间的一声“哥哥”,怎么也叫不出口。
当下,大体是体会到了当年在民军里被罢职后回到上海家中时,被母亲拽着衣裳、抚着面庞、直呼着“瘦了、瘦了、我家囡囡受苦了”的心情。锦颐瞧着如今谢锦言身形挺拔、面容刚毅却稍显疲倦沧桑,心情十分复杂。
说骄傲、是有。说心疼、也有。
想来,哪怕她自认沉得住去,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上,也仍旧是有着浅显的一面的。就好比现在,她以为她的哥哥原本是可以不用冒着战火去顶在前线的。他可以继续做一个文人,可以同爸爸妈妈一起躲到香港去,总之,他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心里有些唏嘘,极力将那复杂的情绪掩在心底的最深处,锦颐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称呼如今的谢锦言,怎料那昂首挺背的谢锦言进到了会议室里,却率先对她开了口——
“原是谢司令,真是好久不见了!”谢锦言露出一抹浅笑,一面继续往屋子里走,一面有些感慨地对着锦颐寒暄道。
若不是他眼里的笑意满溢而出、不似作假,仅观今日的他,她当真要想不起当初那个围在她身边,会夸张地对她耸肩、劝她上学、逗她笑的兄长了。
微微垂眸,掩下眼底难以遮掩的情绪,锦颐知道谢锦言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便也不大热情,只勾了勾唇,也跟着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反倒是秦非正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人几眼,虽然现下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却也还是在留下了一点心思,在心底打上了一个问号。
他清瘦的面庞又如旧日里锦颐印象中的那样,挂上了一副温和友好的笑脸,一边简单地自我介绍,一边引得谢锦言在同锦颐两人中间的长沙发中坐下后,这才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先生还和谢司令交好?”
当初锦颐不让铁血军里的人知道自己哥哥进了产党,是不想让军里的人以为铁血军和产党有什么联系,让军里的人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而如今,铁、产、民三方合作,秦非正又是一个多疑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了她谢锦颐同产党代表是亲兄妹,那后果是什么,几乎完全可以想见。
在这一点上,锦颐同谢锦言两人有着共识。要不然,谢锦言也不会一进门来,首先便对着锦颐开了口,不亲不热地喊了一句“谢司令”。
“哦,那还是十多年前在上海的事了。我姓谢,全名叫谢得深,字慎之。和谢司令在宴会上认识的,说起来也算是本家了,聊得也就比旁人多了几句。后来,宴会上又见了几次,渐渐也就算是认得了。但要说多熟,那也说不大上。”
谢锦言不慌不忙的说着。
说完,他还特意抬头瞧了锦颐一眼,装模作样地压抑道:“说来我也没有想到,这十多年过去了,谢司令还会记得我这么个人。”
当年文人圈子里头的,他谢锦言虽然算得上是金字塔上的人物,但若不是到了卢瑟先生那般程度的人,又有谁能做到人尽皆知?要真说起来,他在真正富有盛名的,也不过是上海那么一个地方而已。
但人说“隔行如隔山”,自入得产党以来,这么多年他都沉寂下去了,真正说起来,就是上海那个地方,想来也没有几个人会还认得他,更何况那些心思从来便不在文人圈子里头的政治家们了。
尤其,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照相都是个稀罕事。他一个大男人不稀得照相,也没留下几张照片,仅有的几张可以用来做物证的、、同家人的合照,也早在他离开上海的时候一并带走了。
是以,他也不怕在秦非正面前露馅,扯起谎来,倒是比锦颐还要自然。
然而,秦非正惯来是个敏锐且谨慎的人。他当下从谢锦言的语言神情里找不出什么破绽,却又出于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理想要再多问几个问题。
谢锦言瞧了出来,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没等秦非正再问,当下便先拧着眉,沉下了脸色,“说起来,这次我拖了那么久才到武汉,实在是因为中途还跑到河北保定处理一件事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总司令本人对我们产党产军不满,河北那边的民军总指挥已经不是第一次同我们产军战士为难了。这次,那张将军更是直接率部残杀了我们民军一个支队四百多人!不知道秦总司令是怎么想的?”
谢锦言发难道,口气难免不好。
但此时,秦非正一时间顾不得生气,也顾不得前头还想追问的几个问题。他用余光瞥了瞥坐在自己对面那人,瞧着她也跟着皱紧的眉头,甚至不觉间展露出的对自己的怀疑的神色,秦非正心里沉了沉,不着痕迹地作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心里只想着自己手底下的人怎么尽给自己添麻烦。
本来就是政治立场相对的政敌,他顾忌的,并不是产党产军本身,而是坐在自己对面的谢锦颐和被她牢牢握在手里的铁血军。
“这事我绝不知情!”
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后秦非正才对着谢锦言安抚道:“得深先生不用担心,这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绝不会包庇自己手底下的人!一定会给先生一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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