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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刺杀我的吧?你们失败了。”然后我被告之,忠于我的卫士已悉数被杀,连同所有谋反者。“我尊敬你对皇室的衷心,纵然他什么也不是。”
而我居然反应平静。
“我喜欢你堪称愚蠢的勇气,很纯粹。”女孩继续说着,一只小手轻触我的胸膛,手指柔软温热,“你驾乘机械马的身姿何其决绝而无畏,这种活物与机械的关系,以你之身演绎为一场悲剧落幕,我竟为之心疼,这还是第一次。真好。”然后手指慢慢触及我的颈部,“你的前世应是一头勇猛的兽。”
我扭动身体试图动弹。
“切莫乱动,还差一点,你可就痊愈了。”她的手掌触到我的额头,我浑身作一记冷颤。“你要知道,这座世界以循环而封闭的方式运转。人以果蔬为食,一旦身死便沉入地下,汲为植物的养分;同样,尾鼹的毒液或许对于人类致命,可对于另一种生物,却等同于一捧甘酿。没有绝对,因此才得以维持循环的平衡。”
尾鼹?想必她指的是六足虫,那些邪恶的小怪物。我艰难地转动头颅,发现将我捆扎吊在半空的,便是一株青绿色的高大植物,此刻它正将猎食根须深扎入我身上各个伤口吮吸,那正是我被六足虫尾刺扎伤的所在。
然后我猛然意识到此刻我是裸着的。
我又一次奋力挣扎,真好,感觉力量感正渐渐回复到我的躯体之中。而那株植物则伸出更多的根须将我牢牢捆住。
下方的声音笑了,“你真有意思,固执而保守。”
“我要找回我的衬衫。”我忿忿说道。我失败了,可我记得皇帝与我的约定,那亦是我必须完成的复仇。
“呵,何必着急呢。一旦蜓节树将你身体内的尾鼹毒液吮吸完,它自然会释放你”,那只手离开了我,女孩继续说道,“欢迎来到栽培园,这里是我培植植物的地方。”接着女孩告诉我,自从上一代看护人被蝽茅吃掉之后,这里已有多时未得到妥善维护了。“他太嗜酒了。蝽茅在成年的这一天会变得极富攻击性,它们喜以动物的鲜血气味吸引雌蕊靠近,他本该知道的,但酒精使他短暂丧失了记性,永久丧失了生命。”然后女孩继续自语道,“植物们都变得骄躁而任性,我不喜欢它们如此这般的性情,它们需要人来管教。于是我留下你的性命,骑士,希冀你能够不令我失望。”
骑士。她清晰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她还知道什么?
我假意为难地自称仍存有对植物的惧怕。女孩笑笑,说道:“放松你的警惕,呈递你的尊敬,想象你亦为其中的一员,它们会十分友好。”
与想象中被投入母巢口器内处死不同,我作为一名栽培园的看护人、作为一名失败者,苟且生存了下来。死的勇气一旦丧失,那一股决绝意志便很快消亡。我开始适应,学习得很快,很快熟悉植物们的脾性,而它们亦确如娜娃所言,各自具备骄傲与孤僻,可一旦呈以尊敬与悉心养护,便回赠予温婉友好。
渐渐,我习惯了那些叶片上的细小绒毛,固然我曾以它们与动物表皮的相似而心生憎恶;习惯午后的光照之下,舒然仰躺于花蕾之央,身体随着枝干轻摆。细心擦拭蝽茅叶柄顶端的尖利爪刺,那亦是它最为骄傲的部分;偶尔捕捉掉队的尾鼹送给蜓节树吃食,那株植物现在喜欢一把将我缠住,然后细柔的枝条轻触身体各部分以按摩,而我对它的触感也由最初的瘙痒感转而为全身心的浸愉;当豌豆成熟的季节来临,我帮助蜷缩在豆荚内的幼仔顶开包片的束缚,它们脆弱而柔软,青绿色的触手抓紧我的胳臂、我的脖颈,一路走来回,上半身便挂满豌豆的幼仔,一晃一晃的…步入这片世界之后,我开始发现它们与那些长期被蜗蛉控制最终完全失去自主意识的植物人不同,是本身生长于植物之中的生灵,清灵而欣喜,对于它们,我并无那种眼见同类被噬的嫌恶感。栽培园里生长着娜娃细心培育一颗又一颗的种子,每颗都不尽相同,而我皆予以悉心照料,全然不顾及这些种子发芽之后,将会变成传递芬芳与宁静的使者或者食人的怪物,于我而言,伊始的求生欲逐渐沉淀为与世隔绝的习以为常,而所有狰狞嗜杀的植物,亦是可待以安宁的。
如此,我由一名骑士沦为栽培园的看护人,时间的概念不再是晶体灯的朝明夕熄,也不再是每日例常巡逻的里程点,而为纯粹细琐的植物抽芽、发育,一切缓慢而迅捷。是的,我已遗忘时光,遗忘时光的,亦为尘世所遗忘。
娜娃一直未在栽培园中露面。很长时间,我似已忘却向她的□□与暴戾复仇。直到那一日,我再次。
那日午后,我正调戏一株初长成的年幼植物。忽然,蹄声响起。灰尘亦同时伴随马蹄声扬起,两个骑着机械马的窈窕身影一同跨越篱笆,径直驶入栽培园里,其中一个身影,无比熟悉。我赶忙藏身于粗大的蜓节树叶片之后,观察这一幕。停步,驻马,两个身影手执手徜徉于香气满溢的花田。而我确认,那名那名红发红眼睛的女子,便是。老皇帝的担忧,果真成为了现实。
她为她摘取鲜果,她为她梳理额发,红眼睛侧头从黑眼睛的唇边衔过蜜果,轻佻不无挑逗。她们间的甜蜜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割伤我的眼睛,我不想继续目睹这一切,眼球却停滞不动。
她们并不知,藏匿于树叶阴影里的一个男子,此刻正怒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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