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背一百多个单词。我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在舒坦平稳的环境里吸不进空气里的水分子,却在不期而至的压力中疯狂吸收超过自身体重数倍的液体。
我开始为自己曾经的荒废懊悔,但自怜并不值得同情,自怜会让我羞愧。
那段时日虽然过得清苦,就像伦敦常年雨下不停的天气一样无法让人欢喜,但有一种温暖向上的东西重新掌控了我。
每日为学业奔波为生计奔波让我整个人充实起来。和英文搏斗我吃饭上厕所都不忘捏着单词卡片随时看两眼;和金钱搏斗我天天打工不停,虽然有时只能靠吃过期打折食品过活,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胖了一点体重过了一百斤;和雨季搏斗我开始忘记从前抓紧不放的贪得无厌和自怜情绪,太多事情来不及,我需抖落一身青苔武装自己好待太阳出来之时让自己有能力变成一株挺拔的向日葵。
不列颠不养娇女。
与我合租同一间公寓的女孩儿也是华裔。多年以后我忘记了她的本名,只记得同居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叫她橘子姐。
橘子姐跟我差不多处境,同样很缺钱。但她打某种我不会去打的工。她在夜总会做。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浓妆艳抹戴一副绯红假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她看到我,冲我甜甜地笑,走过来摸了一把我的脸。嗨,帅哥~
我看一眼她身后高大的金发英国男人,小声说:当心你男朋友吃醋。
她听后暧昧一笑。
稍晚我知道那不是她男朋友,那是她的客人。说这话的时候她刚从我嘴上抢走一根燃着的烟,坐在电脑前深深地吸。她说,英国人骨子里瞧不起我们这些大陆来的华女。跟英国男人谈恋爱,他们跟你上床可以,借钱给你绝对不可以。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哗然。
那时我才发觉,与她相比,我从前的生活我从前的所思所想都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给父母造孽。她让我明白,真正的生活不是你觉得无聊了生气了就可以随意撂摊子,真正的生活是你得学会给自己买单。
橘子姐是个奇怪的女人。
她除了喜欢戴红色假发吃水饺放辣无论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之外,还喜欢摆弄纸牌算命。
跟她合租半年之后的某一天,她忽然说jade,要不要算一次?
我素来是不信这些的,但那日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吸引于是同意。
她在我面前摊开命盘,那些我不熟悉的纸牌以及它们的摆放透露着强烈的暗示与愿意。
然后她抬头看我。她说jade,你一生在找的东西可能就在你身边,你却将始终与它错过下去。
我一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
我说什么东西呢?在我身边的……呵呵,是你么?
她也笑。看着我的一双眼睛明亮漆黑。这诡异的女人。
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揣掇我,然后说了那句禁语——你那莫须有的小姐妹呢?她在哪里?
一张被雨淋湿的脸瞬间打进我瞳孔里。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我几乎相信我已经忘记——忘记那个人,忘记那些事,忘记那些疼痛和过去。
你是巫婆么?
平复心绪,我这样冷冷地问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女人。
她耸肩,低头看我们面前的那些牌。
我也看。
这简陋粗糙的物件就是我一生的一切么?我不信。
神它还告诉了你我的什么?我不屑一顾地问。
她却抬起头温暖地注视我。她说生命的艰涩之处就在于神它什么都不会说,而生命的有趣之处往往也在于神它什么都不说。我们不该揣测神意,我们只能把握自己。
她说jade,你会为妄求而苦。
这是她的窥测,也是她的预言。
这些不幸都被她说中了。
国内传来迟到的消息。
尚雯婕高中毕业后考入了非常著名的f大,主修法语。
那时已经是我离开两年之后了。
{七}
那两年我非常努力。无论是对待学业,还是对待生活。只因世事艰涩。对自己稍有宽堕,便会万劫不复。亲身经历得到切肤之痛,因此格外长了记性。
假期不曾回家。
因为路费,也因为别的什么。
一直以来我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清苦生活也不曾改变这一点。于是寂寞的长假里我一个人旅行。
先拼命打工,赚足旅费,然后拎了行李带上现金支票本揣一本欧洲旅行手册便可随时动身。
头两年在英国国内,走遍英伦三岛。li和西的古老神秘大神殿......
拓宽眼界的同时也拓宽了心。
忘却仇恨,方能饶恕自己。
可我做到了么?我不知道。确认这些需要仇敌亲自站在眼前你睁大双眼摸摸胸口然后问自己还在不在意。
我似乎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我已经两年多没见尚雯婕。
第三年那个冬天的圣诞节长假,我去了法国。
飞机在巴黎降落到戴高乐机场的时候碰巧晚了点。
天气很冷。因为晕机我已经有些许疲惫。耳边不断传来嗡嗡的交谈声。法语,应该是法语。虽然我在学校里并没有学过多少法语。那嗡嗡的交谈声让我一瞬间感觉并不真实。于是我裹紧外衣。
那时我正冷着一张脸站在潮寒嘈杂的机场大厅里等行李。行李迟迟不来,让人怀疑我是否需要等它一辈子。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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