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的阴霾。
这个问题,来得好快。
权宁离去时清亮的声音犹在耳际,怀里薄薄的书册突然变得有些发烫。雁云林氏,雁云林氏是遥远如前世的名字,就像峨嵋山麓里渺远的回声,反反复复,回荡至今。
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问过自己,当雁云与唐门不能两全时,究竟要怎样抉择,才算最好。
抬起左手,示意堂下轻微骚动的众弟子安静,我迎着质询的眼神,缓缓道:“你二人无需争执,该做的事一样也不能漏掉。唐靖下去准备一下,带上两个人即刻出发,往天山一路搜索,有任何动向马上回报。”
见他双手接过了令牌,心里还是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加重语气:“兹事体大,绝不可擅自行动。”
唐靖扬起眉毛,似乎又有话说;然而与我眼神一对,猛地打了个寒噤,默然退了出去。
我把目光移到唐昭身上:“无极门的事情就交给你,不可和他们直接交手,也不必留下活口,需要几个人才能办妥?”
既不交手也不留活口,便只剩暗中下毒一途,如此伤亡的可能最小。
唐昭略加思索:“启禀掌门,使用焚雪的话,共需八人;如果用还春,我带上三个人就够了。”
我沉吟了一下:“焚雪和还春固然足以对付无极门,威慑力却还有些不够,这一次,我要你用杏花春雨。”
此言一出,位份稍低的弟子还在茫然,上首的十数大弟子已人人变色。
唐昭脸上的表情变了数变,随即坚定起来,上前一步朗声道:“若是杏花春雨,唐昭一人足矣。”
唐仪霍然站起,神色肃然:“且慢,杏花春雨早已禁用,悠身为掌门人,可还记得本门祖上对武林同盟立下的誓言?”
“值此存亡续绝的关头,岂能墨守成规;百年前立下的规矩,合当为今日而破。”我淡淡道:“要立威便应立到十分,能死在杏花春雨之下,也算无极门上下的荣幸。”
唐仪皱起眉头,眼里满是不赞同:“即便如此,当年本门曾与武林同盟有过公议,连同杏花春雨在内的十三种药物太过歹毒,不可再用,否则武林共讨之。左益州虽然久不理事,毕竟是武林盟主,我们怎么能给他这种借口?”
“武林同盟都已不在,哪里还有什么誓言……”我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些疲倦:“若论阴毒,杏花春雨又算得了什么,我今天在天盟已经动用过风影。左益州的目的是彻底灭掉唐门,即使我们不这么做,他还是会有藉口,想度过这一劫就必须有足够的筹码。”
唐仪完全怔住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神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风影昔年在至毒榜上排名第五,对付无名小卒是用不着的,你此时突然动用……难道下到了左回风身上?”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愕然。
我避开他的视线,漠然点头:“七日后毒发。左益州虽然老奸巨猾,总不能坐视自己的儿子白白送命。”
风影和杏花春雨一样,同属禁止使用的毒药之列。唐门的药物,越是药性歹毒,名称就越是柔和旖旎,雅致缠绵。
唐仪什么也没有再说,默默坐回原位。
厅中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我不愿去分辨这些目光里究竟蕴含了多少情绪,只知道由于刚才一番对话,空气中山雨欲来的紧张兴奋与杀机正在一点点饱和起来。
他们在等我下令。
“左益州惯于隐身幕后,这一次我们索性挑明用意,逼他现身。无极门的事就由唐昭和唐崴一起行动,相互有个照应。”
“传我的命令,让各地分处弟子把左益州杀害唐梦以及左回风中毒的事情尽量传扬开去。左家虽然势大,真正倚仗者不过左家父子。”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环视众人,微微一笑:“事已至此,不妨赌上一铺,我倒要看看会有哪个门派非得来趟这趟混水。”
依然鸦雀无声,然而,我感到了凌厉如血的杀气和沉滞紧绷的张力,冷逾铁石。
唐昭上前领命,我取了一块令牌,淡淡问他:“与力霸势雄的左家为敌,你可觉得害怕?”
视线相交,唐昭唇边慢慢有了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从我手中接过令牌,穿过表情各异的众弟子朝外面径直而去;行至厅口处时他忽然回过身来,纵声呼道:“纵与天下为敌,我唐门子弟复有何惧!”
满堂人众轰然应和,在沉沉暗夜里远远传开,其势竟似有数百数千人之威。
后来回想起来,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连日来乱作一团的唐门上下才真正意识到了已然迫在眉睫必须面对的杀戮与抵抗,乃至绝望与希望,开始同仇敌忾;或许也是从这一刻起,我这个总是在关键时刻消失不见的、似是而非的掌门人,才真正开始为他们所接受。
走出议事厅时已近子时。我揉了揉眉心,觉得头脑有些轻微的眩晕,早上喝下的药只怕快要失效了,正襟危坐了这么久,腰间也早已酸软疼痛不堪。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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