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着、期待着整座地下城在炮火中化为灰烬。他看见白光终于在炮口炸开,随着一声闷响,魔导炮碎成了许多片。
地下城回收的魔导炮只剩残骸,距离成为一堆破铜烂铁不远。匠矮人只能恢复它的外形,打造出一只纸老虎。塔砂本打算在战场上用它吓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倒在此处用上了。它果然太过脆弱,放进炮管中的闪光装置一启动,整个炮身就完全解体。
在魔导炮即将发射的威胁下,在幽灵的驱赶下,慌不择路的盗贼自己冲进了匠矮人在大本营布置的死亡区域。
盗贼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此时的地面上,天色正在变暗。
胶着的苦战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无论哪一方都在咬牙苦撑。不时有伤员被送进病房,储备的药水已经用光,全靠梅薇斯现场制作。塞缪尔重新捡起他医生的工作,他一边包扎一边低唱着撒罗的祷词,效果聊胜于无。撒罗牧师的神术专门用来对抗邪恶,改良版本则兼顾所有非人生物:非人种族或邪恶法术制造的伤口会在神术下立刻愈合,但人类用兵器制造的伤却对此没什么反应,效果不如药剂。
撒罗的牧师根本不是塔砂军队中的一员,开始他拿着能隐身的烛台出门,纯粹是想借机投奔北边,一道推翻东南角的异种的统治,拯救民众——他就是那种不吃【军队气氛】暗示的意志坚定的人。他出了门,却看见北边来的救世主正在到处点火,去阻止差点还被杀掉;他一路向北想穿越战场,根本穿不过去。塞缪尔从未见过这么多血,这么多挣扎的伤员和死者。
撒罗的圣子被吓得不轻,但他没办法丢下眼前遭难的人,像条无法违背本性的惊恐救生犬。他没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地乱转了半天,最后遇到了偷偷将伤员送进地下的后勤兵。他跟了上去。
塞缪尔已经拿着渺远星光烛台到地上好几次了,借着神器护身,偷偷把好几个伤员带下来治疗。他气喘吁吁,没有了继续这么干的体力,只能在下面干医生的活。他包扎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去给梅薇斯当助手。塞缪尔根本不愿意与异种为伍,但在这里他是仅有的几个受过专业医疗训练的人,现在连小孩子都在帮忙了。他穿梭在越来越多的伤员之中,感觉自己在进行一场无能为力的战斗,精疲力竭却不能停下,像在与死神赛跑。
“医生……”病床上的人痛苦地呻#吟,“我的腿,我的腿呢?”
这是个人类士兵,曾请塞缪尔喝过酒。如今他刚从休克中醒来,断腿已经被截掉,双眼则蒙着绷带,绷带渗出了鲜血。他的状况非常糟糕,什么时候死去都有可能。塞缪尔被他抓着衣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回答来。
“我好渴……”伤员又说。
“我给你拿水!”塞缪尔连忙回答,他拿开伤员的手,冲向后方,脚步猛然停下。他看到了他带来的另一样神器,流月之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撒罗的牧师想起了圣杯的传说,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如今在他脑中混成一团。没错吧?就是月神的杯子吧?他努力回忆着圣杯之水的传说,心脏在胸腔中狂跳。没错,是的,就是月神的杯子!月神的慈悲会让盛入杯中的水变成万灵药,什么样的伤都会为此恢复!
塞缪尔一把抓起流月之杯,像抓着救命稻草。他一瘸一拐地跑去给圣杯盛上水,再跑回那个伤员床边。“水来了!”他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说,“喝下去你就没事了!”
撒罗的圣子捧起士兵满是血污的头,将圣杯中的水喂给他——要是去掉混乱的背景,去掉圣子本身一身的污物,再把他眼中的恐惧不安抹掉的话,这大概会是一幅不错的宗教画。杯中的液体顺着杯沿流入士兵口中,一直流入他的咽喉。
“怎么样?”塞缪尔满怀希望地问。
在听见士兵的回答前,他先听见了轻微的咔嚓声。
撒罗的牧师惊恐地向下看,圣杯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那裂缝以可怕的速度扩散。他徒劳地用手去捂它,没用,水顺着缝隙溢出来,流得满手都是。当第一滴水漏出塞缪尔手心滴落在地,流月之杯破碎了。
塞缪尔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蹲下去捡拾月神神器的碎片,但它们在他的碰触中变得越来越碎,只带给他一手的割伤。疼痛唤醒了遥远的记忆,他依稀想起来,圣杯会治疗“虔诚的人”。
“如果不虔诚的恶人喝了它。”嬷嬷恫吓道,“万灵药就是穿肠□□!”
这里并没有除他以外的撒罗信徒。
塞缪尔跳了起来,试了两次才让自己发出声音。“你还好吗?”他颤抖着说,“喂?”
士兵没有回答。
有人过来检查他,摇了摇头,招呼别人一起将他搬走,让新的伤员能躺下。塞缪尔站在原地,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透了。走进病房的梅薇斯看到了他的脸,一把将他拖出去,一路拖到没什么人的药房。
她没怎么管他,只塞给他一杯热饮料,药剂师太忙了。塞缪尔麻木地捧着那杯热饮,想着破碎的流月之杯与那个破破烂烂地死掉的人。他不是什么恶人啊,塞缪尔想。
他想到了现在还在忙碌的病房,他得赶快回去帮忙,自我惩戒什么的可以放到之后。他想到战场,不知还有多少没来得及带回来的伤员和直接死在那里的人。接着他想到另一边,北边也有一样多的伤员和死者吧,每一刻又有多少人死去?两倍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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