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从千山的峰黛上,倾泻而来的紫色微光,洒落在这小小别院的时候。
果然,一地的台阶上,一阶阶,一层层,都铺满了缤纷落红。连那件罩在十身上的灰色锦袍,也粘带了好些花瓣。
十,那双略显浮肿的眼,在这恍惚的明暗里,凝神看着海棠枝头上,一团团灰色的叶芽。
巴布苦的话语,暗暗点醒了他,为此,他仔细的去思索着,这一事件背后的种种可能,而再也没有一丝的睡意。
原本,他总以为,这场刺杀,不过是身为显贵,再平常不过的际遇。加之到底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也就无足轻重。
但是,巴布苦说得对,当今天下,莫说是在盛国,便是远行千里。敢直捋虎须,任何敢向他发难的人,绝不可能不考虑这事件的后续结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阴谋,总有昭然天下的时候。
如果此次谋刺背后的主脑,真是一心想死的人,是不会对他一个弱冠的孩童,一个无足轻重的孩童动手,因为,这不值得。
炳王手下的文武臣属,那些真正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护卫远比他这个尚未加冠的世孙薄弱、懈怠得多。杀这些人的难度也轻易得多。
而杀了这些人,所能给炳王集团带来的打击,绝对远超他这样的稚子暴尸街头,所引起的内部震动。
如果说,以为杀了他能通过亲情的纽带,给炳王在内心的情感上,以致命一击,实现精神上的软杀伤……
哎,别闹了。炳王是何许人,帝国之翼,一代枭雄,当年其长子,也就是十他爹,曾被敌营所掳,敌酋使臣以此要挟王爷退兵割地。
使节到时,炳王正与幕僚斗棋,闻言后不曾有颜色之变。棋局正值精彩处,忽然拔剑而起,斩主使于阶下,却与副使言。
“此儿不肖,自始而观之,难成大器。只念狼虎尚不食子,故隐忍而今。贵使倘若肯假手成全,老夫必以一国相赠。(我这个儿子,从小看到大,几乎断定以后没什么出息,只是说虎毒不食子,我才留着他,如今,你们如果真肯替我杀了他,老夫送你一个国家。)”
而后,副使归,尚不及后话。炳王手下精锐,皆着缟素,以哀荣之状行军攻城,旗幡所书“为世子雪仇”。
一日一夜间连下五城,老少妇孺皆屠戮殆尽,鸡犬不留。一时大异于炳王掌兵的宽厚醇和。
敌酋,以世子绑缚城郭上,妄图阻止大军攻城,然而,少顷,传令官执铁符游走于战阵之中,高声喧谕,“世子已殉国难,任何乔扮者,皆是动摇军心之徒,可乱箭击杀,首功者,赏。”
一时箭矢如蝗,铺天蔽日,尽数朝城郭而去。幸得敌酋到底深知,炳王世子如果真是死于战阵,不但家国不复,便是种群亦或不保,无奈之余,只得自缚了,举城而降。
炳王纳降后,指那敌酋笑与子言,“此徒可做汝师,有何言?(这个人,可以做你的老师,你学到了些什么?)”
世子于惊吓之余,稍稍神定,也自有些颖悟,到底规规矩矩的答道:“为战,必以堂堂之阵,必以果决干脆手腕。诡道图谋,往来以一,小谋以图大略则不取。(在战争中,一定要以堂堂正正的军事对抗为要旨,做事要果决干脆,不拖泥带水。就算是兵行险道,也一定以谋取战争的胜利为始终的目标,靠小手段,小伎俩,以图取大的战略胜利,完全是不可取的。)”
炳王由此,始才稍稍对这儿子,另眼相看,笑对人言,经此一事,不失长进。
而后,才对那敌酋说。
“我告诉过你,杀了我这儿子,我送你一国,现在,你没有办到,那我就只能送你一族。从现在开始,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带着你的族人,远离帝国的疆域。如果有一天,让我知道你和你的族人,还在大盛帝国兵锋可以席卷的范围内,我一定灭了你。”
※
前车之鉴,任何以王族的子嗣作为筹码想要挟炳王的人,终究胆寒。
由此,十也可以想见,真要挑他动手的那个人,企图以杀了他,而对炳王的集团中心,造成何种的损失或影响,那还真不如杀了那头踢了他脑袋的驴。更有实在的价值些。
而从如此周密的行动看来,能安排这样的计划,并积聚起这样一批死士的人物,断不是打小脑袋就被驴踢过的人所做得出来的。
巴布苦也曾暗示过,逆刺者,并非真的有心要他的性命,那也就是说,巴布苦还知道更多的内幕,而巴布苦所知道的,炳王必然知道,甚至于,他们早就知道要行刺的人是谁,选在何时动手。不然,不会这么准确的出现。
而对于这位动手的人,炳王竟然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这就让人很值得深味了。
当今盛国,便是高踞于帝位的那一位,都不敢直捋炳王虎须,往往见着也是胆寒七分,又何言他人。
也就是说,这一位敢刺杀十,并能让炳王保持缄默的人,绝不会是超出炳王府的外在力量,而恰恰,是内部的存在。并且会是内部里,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他的存在是连炳王也不想去过多责难的。
而这样的人,在十的记忆里,有,且似乎仅有一位。
十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青鸾的锦绣……
※
当阳光洒上台阶的时候,长伯又带了那睡眼惺忪的小丫头,到庭院里来。
这几日,海棠花愈发开得繁盛,长伯早就不再采选花枝供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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