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的周牧,身体拔条,175的海拔,像根竹竿一样,一下子窜得比杨慧文还高。当他的目光,终于轻而易举越过杨慧文的长发,并肩而行就能检看得到的时候,他也才觉察那一直为自己所仰望着的青丝里面,也经不住流淌,早已风霜侵染。
周牧终于会默默的接过杨慧文那只已显破旧的的双肩包,挂在自己的肩上。人群熙攘中,总紧紧的靠着她,一只手挽了她的臂膀。高兴起来,更亲昵的时候,长长的胳膊,会环过她,搂着这个伟大女人的单薄。
长街走遍,周牧日渐成熟的内心中,依然尚存着几缕叹息,他叹息着自己对于杨慧文的愧疚,对周平远、对吴萍的愧疚,以及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误读。
当然,他那悄然叹息的末音里,也有着他,替周平远有感而发的谦卑和懦弱。
杨慧文之于周平远……
作为儿子的周牧,他不好多说,也只能是他们之间的任何选择,都将以绝对赞许,给以无上的尊重吧!
卡梅隆的《泰坦尼克号》突然成了一个时代的强烈符号,紧紧抓住世纪的尾音,在多层华丽的乐章之中,砰然拔起,震颤人心。
周牧是先睹为快的,而后,实在是难掩内心喜悦。执意请了杨慧文与周平远再次观赏,他的用心,当影片过半时,已然昭然若揭。可到底,瞎紧张、瞎激动的,从头至尾,唯有周牧自己一人而已。
周平远,含着他的那只空烟斗,怀抱双肩,以一贯严谨的目光,审视着故事的发展。他习惯了,凡是涉及外国文化的影片,无论是娱乐的还是教学的,总是批判为先,艺术的感知为次。
杨慧文自始至终都很舒展的姿态,眼角的潮湿也不过是在电影的结尾,看着老态龙钟的琼斯安静入眠。席琳·迪翁那富有力量与穿透力的嗓音真如跨越重洋,自九天垂下时,才在那反复的画面里,为之动容。而此时,却难再说,这份哀戚的流露,是有感于时光的轻贱,唯有真情恒久,还是致敬于伟大的爱,方能演绎如此悲剧的震撼。
冷暖自知的人生,各自拥抱孤独的迷城。
回去的路上,三人间有过一时简短的沉默。
又是万家灯火时分,走在这点点灯光照耀下的漫漫长街,三人各自的心思,都只如此的安静。
前方的周平远突然停下脚步来,回头对杨慧文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那些夜晚,何曾有过这样的灿烂,那时候,总是漫天的繁星。一群孩子走在柔软的田垄上,借着月光,捕捉那些游荡的野味……”
“我小的时候啊,跟着父母在矿区,可能算起来,条件还是好一些……”
“岂止是好。”
“呃呃呃……我说,你别打断我行不行,都勾起我的乡愁了都”
“那时候的夜晚,总是那么的……”
……
人生,到底是如此奇妙的事情!
知者不言,言者未必尽知。
一年一度学校的秋季运动会,又一次如期举行。周牧作为本班的班长,不得不守着班级的看台,每逢面前又有疾跑的运动员飞驰而过,身遭狂烈的呐喊助威,山呼海啸,裹着场地里灼热的滚滚煤灰,扑面而来。
终于是挑到一个上风口的地方,阳光正好,老去的绵柳恰可依靠,他斜躺着,坐在草地里,翻开从周平远的书架上带来的书。看完那一节曹植的《洛神赋》,似懂非懂之间,仔细的欣赏着插图,那古代丰腴婀娜的仕女,只能使他洒然一笑。而后,合上书,安静的就那样。
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一道航班的尾线,从团团云朵间,笔直穿过。
他的脑海中,只记得那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还不能完全领会这话的意思,但却享受的感知着那种飘忽的美好,那种不必言明,意会一切的通透。慢慢的,闭了眼。
没有一种笔墨可以描绘人心。没有任何措辞能修饰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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