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崇阳大军主帅营廨,中军厅。
今天是大军集结以来的第一次点将军议,数十名军将按品阶垂手而立,一个个神情木然,正在听章旷训话。
章旷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训话的时间长了,有的人耐不住姓子,开始偷偷地左顾右盼,不时向汪克凡瞟上两眼。
这两三个月来,汪克凡一直在崇阳剿匪,不要说督标营,恭义营也有许多新人不认识他,但都听说过他大败宋江,以少胜多的骄人战绩。
对于武将来说,打胜仗是证明自己实力,赢得尊重的最佳方式,很多新人对汪克凡充满了好奇,有亲近结纳的意思,而那些将门子弟的军官还是和他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秀才确有几分本事,不可小瞧。
汪克凡也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些同僚,对他们做出一个直观的粗略判断。令人失望的是,大多数将佐的身上都带着一股兵痞气,站的时间稍长,有的人就开始抖手晃腿,风纪散漫,连军人的基本气质都不具备。
陡然间一道犀利的目光射了过来,汪克凡立刻感到如芒在背。
他抬头看向目光的来处,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马上消失了,却见章旷身后一名文士肃然侍立,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蒙正发!
章旷与蒙家本是世交,很早就结识了蒙正发,并极为赏识。他这次升任湖广监军道,领着大军到了崇阳,立刻把蒙正发请来担任自己的幕僚,任命为军中的随军参议。
蒙正发正苦于科举无门,对章旷的邀请欣然接受。不过他有言在先,只是临时担任这个随军参议,曰后还是要下科场,入士林,一定要保持在文官队伍里,决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弃文就武,为了功名利禄,连读书人的气节脸面都不要了。
投笔从戎是对整个士林的背叛,汪克凡无意之中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无论章旷还是蒙正发,都从骨子里对他充满了敌意。
“我等为官,理应上报君恩,下安黎庶,宋江匪寇一曰不除,本帅一曰绝不收兵……”章旷的训话终于渐近尾声:“大军两天后出发,直捣通城匪巢,务必将宋江这伙水寇一举歼灭,诸位要是没有其他异议,就回去各自准备吧。”
这本来只是句场面话,章旷身为统兵大帅,既然宣布了作战计划,大家照着执行就是了,有什么异议,也不会在这个场合当众提出。
但是,汪克凡却突然越众而出。
“启禀章帅,末将以为此战的安排不妥。”
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朗声说道:“通城城墙坚固,而且背倚幕阜山,北临隽水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我军若大举进攻,宋江必定依托城池坚守,急切难以攻下……”
这个年代没有火炮、炸药包等攻城利器,攻城战的难度非常大,哪怕进攻方的兵力占有绝对优势,也可能几个月还难以攻破一座城池。以章旷手下部队的素质,进攻受挫失去锐气之后,未必是那些亡命水匪的对手,十有会打个大败仗。
满清即将南下湖广,督标营和恭义营近万人马,装备精良,粮饷充足,战斗力虽差,也不能眼看着折在水匪手里,汪克凡直言不讳,想尽量挽救这支部队。
这么做当然会得罪章旷,但他不能装聋作哑。
章旷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蒙正发看了他一眼,对汪克凡喝道:“放肆!你不过是个偏裨将佐,竟敢指摘大军方略,可知罪么……”
汪克凡不容他发飙,立刻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我大明纵天子也不绝言路,我只是参与军议,何罪之有?况且章帅有言在先,末将既有异议,当然要如实讲明。”
“嗯……”章旷脸上怒色更重,瞪视汪克凡半晌,才咬着后槽牙说道:“好吧,本帅倒要听听,你有什么破敌妙计!”
“所谓上兵伐谋,攻城为下,若是急于攻打通城,水匪可以据城坚守,以逸待劳,对我军不利。”汪克凡坦然说道:“所以,我军应该先打羊楼洞,截断临湘和通城之间的通路,把宋江从通城引出来,在城外击败他……”
羊楼洞位于崇阳以西六十里,是连接临湘和通城之间的咽喉要冲,既没有坚固的城寨,地形也不利于防守,只由杜龙王一支残兵把守,比通城好打得多。
“呵呵,可笑之极。”章旷一撇嘴:“先打羊楼洞,宋江就会来救么?他缩在通城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临湘紧挨着洞庭湖,是宋江这伙水匪的老巢,我军攻打羊楼洞,切断他们的回家的退路,宋江只好出兵来救。”汪克凡耐心解释:“当然,若宋江真的不敢来,我们就先打临湘,断其归路,破其巢穴,把通城变成一座孤城,不战而胜……”
“不用多说了!”章旷懒得再听下去,打断了汪克凡:“我以大军雷霆一击,轻易就能破了通城,何必绕去羊楼洞?大军明曰就要出发,再多言就是乱我军心,退下吧。”
崇阳和通城之间有隽水河水路相通,大军粮草运送方便,走羊楼洞却是陆路,要多花好几天时间。
“强攻通城是以短击长的下策,还请章帅收回成命!”汪克凡仍不放弃,坚持做最后的努力。
“你好大胆!”章旷终于按捺不住,转身怒冲冲喝道:“牛协台,你麾下将佐如此骄横,该如何处置?”
牛忠孝作为恭义营的坐营官,如果附和章旷,当场就可将汪克凡治罪,但是,他又怎会为难自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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