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南风阵阵,船帆鼓荡起伏,崇阳县城终于出现在汪克凡的视线中。
崇阳只是一处小小的县守,城墙并不高大,但在周围的一片原野上仍显得巍峨肃立。只是靠近后就会发现,城墙上有好几处破旧损毁的地方,一群青壮正在搬砖抬石,对破损处进行修补,场面忙碌而紧张,已有几分战争来临前的气氛。
恭义营突然在码头登陆,虽然打着明军的旗号,还是把城里的人吓了一跳,青壮们转眼间都逃进了城中,急急忙忙关上了城门。
这个年头兵不如匪,官军比水匪更可怕,难怪城中这个反应。好在恭义营都是本乡本土的本地人,来到城楼下用家乡话交涉一番,又拿出巡抚衙门签发的公文将令,很快解除了误会。
等了一会,城门再次吱呀呀地打开,县令许秉中带着几名属官亲随,满面笑容迎了出来。
“贤侄见谅,城中现在草木皆兵,实在是怠慢了将士们……”
许秉中的神色颇为憔悴,半旧的官服上沾满了泥渍污垢,看样子是刚从工地上过来。水匪占领临湘后他的压力很大,一直在忙着加固崇阳城防,突然听说援兵到了喜出望外,来不及换衣服就赶来迎接。
来迎接的还有县丞陆传应,中年发福一副和善面容,是崇阳县中的二号人物,恭义营的汪晟、谭啸和周国栋几名哨官也上前见礼,彼此介绍相识,又客套寒暄了一番。
“汪千总,你这次带来了多少人马?”陆传应向汪克凡身后扫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疑惑的神情。
“八百人。”汪克凡答。
“八百人?好像没那么多呀?”恭义营排成的队伍整齐而紧凑,看上去人数并不多,陆传应和许秉中对视一眼,都有些不以为然。
“贤侄莫非是先锋,大军还在后面?”许秉中殷殷问道。
汪克凡却摇摇头:“一共就这八百人,白旺犯境,牛协台留守武昌府……”
许秉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犹如一瓢冷水当头浇下,满腔欢喜变成了失望。开什么玩笑,宋江号称十万人马,却只派八百人来增援,还都是刚刚成军不到一个月的新兵!
当着恭义营众将的面前不好太过失礼,许秉中强自压住失望之情:“嗯,八百人就不用在城外扎营了,随我入城休息吧。”
“全凭老师安排。”汪克凡恭敬有加,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
县城中的战争气氛更加浓厚,街道上不时有手拿刀枪的土兵青壮经过,商铺店面却没有几家开门的,行人百姓个个行色匆匆,背着包裹行李一副逃难的打扮,见到恭义营的队伍后连忙避到街旁,神色间惊疑不定。
在县城中寻了一座废弃的庙宇扎下军营,汪克凡等几名军将跟着许秉中来到崇阳西门。临湘位于崇阳以西七十公里的长江岸边,宋江如果来进攻的话,崇阳西门首当其冲。
和码头一侧的东门比起来,西门的修缮进度要快得多,防御体系已经初见雏形。
城墙城楼都进行了加固,还有一条护城河正在挖掘之中,近千名青壮担土背石,挥汗如雨。在护城河的前后,是一大片露出地面两尺来高的尖头木桩,用以阻拦敌人的攻城器械,城楼下则摞着几条大青石,随时准备把城门堵死。
到了热火朝天的工地上,许秉中的心情稍微好转,命人叫来县中的孟百户商议军情,大家一起登上城楼,指点周围的地势,查看城防。
站在城楼上向西看去,远远可见连绵山岭起伏,近处是岩头山,远处是龙窖山,横亘在崇阳和临湘之间。一条大路自山口蜿蜒而出,到了崇阳城下则是平坦的田野,稻田中的秋稻已经收割,地里有厚厚的一层烂泥,不利于大军行走通过。
城外还有些树林空地,两三个小村庄,此时都是一片烟火升腾。这些树林和村庄离县城太近,既可以用来打造攻城器械,也可以当做掩体营垒,为了防止被水匪攻城时利用,都派土兵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村子里隐隐传来百姓的哭喊,众人全都默默无语,许秉中叹了口气,转过身说道:“汪千总率八百健卒救援崇阳,阖城父老感激不尽。恭义营和卫所兵并肩御敌,都是我崇阳之屏障,生死与共之袍泽。粮草军需上本县必定一视同仁,不会亏欠了恭义营……”
最初的心理落差过去之后,许秉中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汪克凡的身上。
这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崇阳县中只有百十名卫所兵和乡勇,刚刚又招募了近千名青壮,但这千把人都疏于艹练,连武器也没有凑齐,比起装备齐整的恭义营差得太多。
汪克凡和汪晟等人一起施礼称谢,许秉中又接着说道:“宋寇随时可能进犯崇阳,大家在这里参详一下,若贼人来了该如何抵御。”
那县中的百户名叫孟宝,是个大嗓门的急脾气,抢着说道:“宋江终归是水寇,陆战攻城未必在行,我们只要依托城池坚守,哪怕来上一万人也不怕!”
这个主意还是老调重弹,许秉中只点了点头,又转向汪克凡问道:“孟百户的破敌之策如何?”
“学生以为孟百户说的很对。”
这很像是一句不负责任的客气话,偏偏汪克凡的表情非常郑重,许秉中皱了皱眉头,只好换个角度发问。
“以贤侄来看,城防上还有什么漏洞吗?”
“我不懂这个,看不出来。”汪克凡回答的很诚恳,他从没见过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白脖一个,根本就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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