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看着近乎散架的单车与这个破巷子画风一致,它那摇摇欲坠的几根铁架上生满黄黑的铁锈,骑车人踩着踏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鸣声,那根老旧的链条无力地跟随着骑车人的速度一圈一圈地转着,看着叫人心酸。
骑车人倒与自己所骑的车不同的很,他面容白净,五官端正,戴一副儒雅的银边眼镜,头发整齐地向后梳,身着一套考究的银灰色西装,踩着踏板的皮鞋被擦得锃亮。
单车的车辙压过积水,溅起几道不太明显的水痕,而后靠近韩斗烈他们,骑车人一按刹车,车子倾斜过一点角度,稳稳地停住。
“朴娜琳,几节课时间你躲哪里去了?”
骑车人看着年轻,但不是沧桑,他一下车便用非常严肃的口气问起娜琳。
娜琳被吓得不轻,一句话也不敢回。看样子真是班主任。
娜琳的班主任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继续斥诉道:“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把周围一圈全给翻过来了?你有没有记牢我教过你们的,一个人不管年纪大小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但你在做些什么?告诉我。”
这班主任看着还是非常有气势的,难怪看到他的时候娜琳要拼了命地逃。
娜琳的班主任又看向韩斗烈和郑恩地,说:“你们是娜琳的监护人吧?说实在话娜琳在这里读了三年的书我只见过她的外婆,你们这样的家长我也真是头一回见,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娜琳的问题。这由不得你们拒绝,这也是你们的责任,找个地方吧。”
……
这条老街拐出去有家着实不错的小食店,架着一个简陋的棚子,里面外面都设着桌椅,滚滚的炊烟从排气口呼呼冒出,与这盛夏恰是符合,更给人闷热的感觉。
那位班主任也不管韩斗烈和郑恩地是否同意,便自己推着单车在前面走着,看着背影一卷子书生气,像是那种说不通道理的人。
尽管莫名其妙的,郑恩地和韩斗烈被当成是娜琳的监护人,但韩斗烈是没法拂了别人的面子,只能牵着郑恩地的手,带着躲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娜琳跟着一起去了那家小食店。
坐上位子,老板娘殷勤地给几人点菜,又是送泡菜,又是送海带汤,人倒是蛮热情。
娜琳的班主任拿出包香烟,自己点上一根,又抽出一根来示意韩斗烈,韩斗烈本来便不常抽烟,而且郑恩地又在自己旁边,总不能让她对自己有那种大烟鬼的印象。
韩斗烈摇头拒绝。
“想必两位应该不知道你们女儿的班主任姓什么吧?那得先提一下,我姓金,叫我金老师便可。”娜琳班主任收回那支烟,自己吐出口烟圈,看着韩斗烈和郑恩地说。
“虽然很抱歉,但是金老师,我们俩跟娜琳xi……”韩斗烈有心想要解释一下这个尴尬的局面。
但是金老师并没有给足机会,他打断韩斗烈,说:“两位是要跟我解释吗?没那必要,我并不想干涉你们的家事。”
“金老师,我要说的不是家事的问题……”韩斗烈还是坚持想要澄清自己和郑恩地的身份。
“工作上的问题一样没有必要,”金老师继续说道,没让韩斗烈自由发挥,“吃这顿饭的目的很单纯,我不是来听你们说些什么的,我只是想和你们讲一下娜琳在学校里的情况。”
韩斗烈嘴角动了动,郑恩地伸手抓住韩斗烈的衣角,阻止他继续去无意义地解释。韩斗烈无奈地与郑恩地对视了一眼,便只好转变口气,对金老师说:“好吧,洗耳恭听。”
“倒没什么可讲,她成绩一直也就那样,不会上下飘忽,生活习惯也不错,跟其他同学相处的也融洽,说实话,她是你们教出来的吗?”金老师掐灭烟头,显然不是特别会抽烟的人,他说话的声音里带了点咳音。
“这让我怎么回答……”韩斗烈说。
“所以我得让你们看点东西。”金老师说着转向一旁默默咬着吸管喝着柠檬汽水的娜琳,里有装着你的素描本吗?”
娜琳将汽水瓶移开,一句话也不说,从自里面翻出来之前那本素描本,递给了金老师。
金老师接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着,嘴里面念着什么,似乎是在数数。
“一共四十七张,你自己看看吧,这都是她美术课画的。”
韩斗烈从金老师手里面接过了素描本,从前往后仔细地阅着,一边还瞅了瞅低头的娜琳。
郑恩地看着素描本,心里突然有些难受。最前头那四十七页下来全是人物肖像画,歪歪扭扭的笔迹依然透着一种熟悉感,毫无疑问是郑恩地的单独经纪人,也是娜琳的父亲。
“虽然上面画的跟你确实有些出路,但是小孩子的画技,这应该已经让人感到欣慰了。”金老师如是说道。
此时,几份辣年糕和蔬菜饼也全部做好送上,金老师从一旁的餐盒里面捞出汤匙和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嘴里面塞着东西,一边说:“你们随意。”
这顿饭吃着不免有些沉重。
这不怪任何人的,只怪这个社会,硬生生地用人生和现实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在每个人身上划开一道口子。
韩斗烈也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故去已久、昨日才去祭奠过的曾经的铁血父亲,自己也是如此一个人孤独下来的,对娜琳的感受再了解不过。而且,他的伤痛是永恒的。
郑恩地一边啃着一块蔬菜饼,心里头想起了许久未见过面的爸爸,突然之间很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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