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恩君!”对这一句蹩脚的口音,对那生疏的跪拜之礼,安秋凉思绪里刚有一丝飞离人世的奇妙感觉,很快却又掉回到他正身处安卢国王宫的现实中来,此刻的他已不是那个喜好在夜里赶路的“小黑”了,身上穿的再不是那件夜行衣,而是一件毫无特色的华服,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东西。
黑夜不再是他唯一能可委身寄托的所在,他现在可以比任何人都更加骄傲地站在安卢国的白昼晴空之下,那毫无疑问与他家乡盛平王朝是无阻断的同一片天空,却让他有着全然不同的体会。
“这条路通往何处?”安秋凉发问道。
“回恩君,此去便是风王陛下平时闲步散心的无扰园,派去打理花草,清理池塘的人刚刚完工离去......”那人就这么跪在地上说着,像是在对上级汇报,他穿着打扮既不像是侍卫,也不像是下人,只可能是王室的一员,安秋凉不想了解,更不想听他继续汇报,只说道:“所以现在其中无人了?”
“是。”那人即刻会意,应得干脆。
安秋凉问道:“我能入内一观吗?”
那人却不正面回答,说:“风王陛下为恩君接风洗尘的盛大宴会还未散席。”
“在我的家乡,盛大的宴会往往是晚宴,我仍觉得令宴会闪耀光辉的应该是烛火和明灯,光天化日之下,不是犒劳与安逸大快朵颐的场合。”安秋凉说道。
那人听了,连忙道:“在下实在唐突,请恩君恕罪!无扰园,恩君当然去得!何必过问在下?”
“恩君”,说得便是安秋凉,他刚刚被安卢国君惑狼风王封为“兴国恩君”,只因他一家对鲲鹏雷帝有恩,而他又掌握着可能令安卢国振兴的秘密,他不知道这“兴国恩君”到底是个官职,还是爵位,或者只是个称号,但他已稍稍看到“恩君”两个字的分量了,是能让“入乡随俗”扩展成“我入你乡,你随我俗”这一种意思的。
不光是这王宫之内,当他端着“恩君”两个字去到安卢国的每一处村落城镇,几乎所有的百姓都会对他表达出一样的敬畏来,这是安抚,也是掌控,为的是让他能安心留在这里,与安卢国君一起去找寻封号中“兴国”两个字的价值。
走了几步,听不见背后有什么动静,安秋凉回头一望,那人竟还在那跪着,只当他是自觉不达礼节不抵过错,偏要等自己走了才肯站起来,安秋凉加快脚步,赶到那无扰园。
他并没对这无扰园抱有多大的幻想,这无扰园也并没给他多大的惊喜,对他来说,这座皇家园林倒也不比苍回家后院的药园子,那里还有着许多他不认识的东西值得去探寻;而这里,却只像他身上的衣服一样毫无特点。
安秋凉不在这园里漫步,而是找到了一块奇形的怪石,放下那鲲鹏雷帝之剑,在稍微平整的那一侧倚着坐下。双目缓缓闭上,呼吸着比室内清新得多的空气,方才鄙视过安逸的他此刻却自觉比谁都要更安逸了。这园子能给他的虽然不多,但只要有“静”这一样,便能让他心怀感激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却不曾入梦,仍只在一片黑暗中,清楚地知道那是自己不透光的眼皮。梦想何在?憧憬何在?活这一世只为受苦,然后复仇吗?现在他完成了,面前却是荣华富贵,建功立业,正是他全然不需要的东西,也是那个他最在意的人看不起的东西。
“呵......”颤抖着哈出一口热气,安秋凉的眼睛变得有些不舒服了,那是讨人厌的泪水,安秋凉既不想大大方方地一睁眼让它流下来,也不想慌慌张张地紧闭眼把它挤出来......
“参见恩君!”突兀的一声自安秋凉面前传来,霎时让他将眼皮下的眼泪都咽进了肚里。虽是对这一声心怀感激,但回过神来时,他却已直直地挺立在那里,锐利的目光随着闪亮的剑锋威摄着来人,那是剑者的本能。
已经入夜了,四下都有些昏暗,“对不住,我紧张惯了......”安秋凉淡淡地说道,他随手将鲲鹏雷帝之剑丢回原位,又倚着石头坐在了地上。来找他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看上去比他还年轻的人,明显是被他这毫无征兆的反应吓得不轻,那个本来跪着的少年竟然仰翻在地,而那没有跪下的少女也向后退出了好几步。
少年再度跪好,又催促少女道:“蕙芷,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跪下!”
少女怒道:“你真是没骨气!安卢国人从没有下跪的规矩,我们不曾跪天地君主父母,哪有道理要跪一个外乡人!”
“嗯?”安秋凉再度站了起来,这少女的直率性格却叫他非常喜欢,他几步跑了过去,两眼放光地打量着少女,丝毫不顾及这么做是否可算是无礼。
只见那少女的脸忽地变红了,身子却站在原地不肯退让,那目光才刚闪避开,却又直直地瞪了回来。
“恩君!你可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少年当安秋凉动了怒火,连忙叩头说道。
安秋凉却自顾自地说道:“厉害!好一个女中豪杰!”他看见这少女所穿的衣服,实是做过特殊的处理,休说是奔跑骑射,纵是飞檐走壁也不会对少女有半分妨碍。再看她站姿,更是这年纪里少有的挺拔。她必然是一个习武之人,更是一个可造之材。安秋凉知道安卢国的民族风气比盛平王朝要尚武得多,他前几日在安卢国内见过许多女子,但都是寻常百姓家里的女子,像这样靠近安卢国权力顶峰的女子,仍能得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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