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水道,
“据我卜算,明年元月十五,该是令爱出关之日。我宗自会办成千修万妖观瞻,无比荣光的盛会。适时,观水自会竭力让师伯显现在万千修士神识之中,亲自参与令爱的人生典礼,迥别今日凄清附体的情况。”
“你是修真界最细心的一个人,一定会因过于细心而遭到劫数的。”瑶仙轻叹一气,渐渐隐去。
我说完了瑶仙最后一句话,浓烈的黑暗褪去。我依然坐在原处
面色阴郁的颜缘望着我。
观水祖师放下香烛,用刀在消火龟甲的征兆边刻了占卜完毕后的雄劲卜辞:
“观水乙末日卜壳贞:迁悬圃于中土,大吉。”
随后向颜缘道,“往年你为中土事劳心,如今乐静信去中土,西荒格局又须调整,中土的事你暂不用理,专心于西荒吧。”
颜缘不多言语,与药师告辞离去。我还要随常欣回传功院,观水祖师没有令我走,我一时不能走开。
观水唤常欣进来,问道,“这期外门弟子现在参加第三关的考较吗?”。他恢复了迷人的从容神情。
常欣应道,“还未。他们正在林前的溪涧边休憩,夜中正睡得香甜,按惯例此时传功院会派遣道兵去骚扰一番。我即刻要带原师弟去,不知道他收了象王的四象轮后,又要闹出些什么事来。”
我有些尴尬。
观水浑不在意区区四象轮,却喃喃道,
“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人生初经历的事情格外新鲜,便是隔上千年万年,也历历如昨,反而往后无数或壮阔或诡谲的经历却留不下心,流沙那样滑过去。记得七百年前我入昆仑当外门弟子,除了细心和记性好,什么长处也没有。第一天去传功院的夜里也是遇到了许多妖怪,我以为洛神瑶来攻打昆仑——当年这母老虎可是有名的疯狂,连我这种眼界未开的小镇子弟都如雷贯耳——心中不知道何等害怕。那时候有个叫兰钦的同门师兄,反指挥我们围歼了群妖。没有他的帮助,我连最初的几步都迈不过去。后来的修炼中,他也是光华瞩目,我们都跳过试炼,一路直升了昆仑的内门弟子,一道立下好多功劳,一道被全祖师、未济真人、闵真人他们指定成真传弟子。”
观水道,
“他不但资质非凡,还是一位让人一见难忘的绝尘美少年。若你生在那时,恐怕也不知道选哪一位为夫婿了。”观水笑起来。
常欣不信,“才不会呐!””
我不禁神往。
当年的观水是蝼蚁般的人物,可如今的祖师却是与瑶仙这种洪荒凶种对局弈棋,旗鼓相当。
常欣好奇问,
“想不到夫君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那位兰钦师兄让夫君都赞不绝口,是否英年早逝?修真史上却没有这一位的名号。”
“如果他能留在昆仑,即使剑宗第二代群英灿如星辰,我们昆仑也不畏惧,怎会有后来被剑宗万里云逼走西荒的耻辱。可惜这位兰师兄,在宗门授予真传弟子的前夜突然失踪,不留一点痕迹。全祖师说是兰师兄擅闯本门禁地而死,我知道这是全祖师的谎话。上天造就的天才不会就此淹没无闻,但却是迄今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这位师兄真似在世间匆匆走了一番又离开,屡次占卜都没有结果。”
观水惋叹,命常欣取匣子里深藏的一幅画作。
常欣小心展开卷轴,先显出画上娟秀的题辞:“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静寄东轩,春醪独抚。良朋悠邈,搔首延伫。”
观水腼腆道,“这是我早年的字迹。当日逢上微雨,忽然心血来潮,制了一壶长生酒想赠兰师兄,却永远没有赠成。遂录古人诗于其上。”
画渐展开,我却忽然呆住。
这位兰钦前辈纤妍洁净,气质高华,似是古书中人,眼神温而厉,威而不猛。
常欣赞道,“夫君,若我们的孩儿有画上这位前辈百分之一姿容,我便知足了。若我们有孩儿,便唤他钦儿,纪念这位兰师兄如何?”
观水抚须点首,“极好。”
转注视向神色异常的我,“你对画上的前辈别有感触呀?”
我曾经在汉中城的破庙享用过画上前辈亲炙的烤鱼,还认识他的妻子,如此风华绝代的人谁能会忘记呢?
——他正是我们昆仑最大的噩梦,剑宗的缔造者,万里云祖师的真面目。他并不是第一代门人,而是诈称的第二代门人。我忽然想到,万里云的剑,甚至万里云身披的那张画皮,都是从昆仑诓取的东西。他到昆仑来就是为了盗取昆仑的铸剑之术。
我五味杂陈,观水祖师念念不忘的挚友,却是他过去最厌憎和忌惮的敌手。
“我在梦里见过这位前辈,他亲自烤鱼给我吃,还娶了一位与常师姐一般美丽的妻子。”
我道。不知道是为自己害怕,还是认为对观水祖师有些残酷,我选择了如是说。
常欣笑着骂我嘴甜。我觉得自己的确有点恭维常师姐。
观水默然,然后道,“你真是有缘法的孩子,可惜修真者不会做梦,那是你的妄想。下去吧,知真人方才在道兵院驻林为你准备了点特殊的东西,不妨去领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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