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啥?房租没交,还想用电?”是房东“地中海”,他在门外嚷嚷着。
我不敢造次,把电脑推一边,跳下床,摸黑开了门,同时很勉强得调动脸部肌肉,挤出个很勉强的笑,说:“叔,是您啊?不好意思,我以为自动跳闸了,嘿嘿。”
“地中海”腋窝下夹着手电筒,灯头对我晃了晃,照得我眼睛睁不开。他嘴里“哼”的一声,对我满脸不屑,摸了摸毛发稀松的脑袋,摆出领导的派头,说道:“我说富贵啊,你这快一个月都没有交房钱了,我跟你婶儿退休金也没多少,全指着出租过日子。你房钱老是拖,我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你想饿死我?”说完,咬了一口鸡腿,喝了一下口老白干,醉眼惺忪。
要钱来了,还是大晚上,也没问我手里有没有钱,还把我电掐了。房东地中海是城中村房子最多的人之一,光单间就有二十套。每间收取房租800,真正的躺着赚钱。我上个月花销太大,工资拖到现在又没发,销售有提成,但是我业绩太烂,提成微薄,房租只能延期交。也说好了,宽限宽限,这个月肯定还上。他今晚怎么突然变卦,非逼我要钱?我耐着性子,调低嗓音,问道:“叔,不是说好了过几天吗?您再宽限几天,通融通融。”
“我知道。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家现在着急钱用。呃,你……你那个明天,你把钱给我补上!”说完又喝了一口老白干,不知道他是真醉假醉。
我咬咬牙,把宝压在赵牲旺的承诺上,说道:“行!明天不发工资,我就向公司提前预支,行不?你先把我这电送上好吧?”
地中海没说话,踢着人字拖,带着节奏消失在昏暗的楼梯口,末了说了一句:“明天我见不着钱,你丫就他妈给我土豆搬家——滚!”
滚,叫我滚?成年以后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关上门,习惯性得去关灯,猛然醒悟屋里没电。甩出一句国骂,倒头就睡。做了几个噩梦,分别是:我被公司开除了;黄小翠压根就不喜欢我,一切都是自我意淫;我在这个北方城市混不下去,回家务农,成为全村人的笑柄……
越睡越生气,越睡越累。随手拿起床头的破电子表看时间,也不能睡了,都快八点了。手机闹钟没有叫醒我,昨晚上充电,没充几分钟就被地中海把我的电掐了。分期付款买的这款贵重手机此刻成了漂亮的砖块,一想到还要还款11个月,真想把自己掐死。不是我虚荣,非得换贵手机,破破烂烂的手机,跑业务谈客户,几百元的货,人家根本不信任你。好比非常穷的小公司,领导们接待客户,也必须配备豪车,不然生意根本谈不成。
都怨该死的地中海,我今天升职加薪成功,也不跟你一般计较了。有钱了也不跟你这住了,找个安静的小区,不受你这楼上楼下的窝囊气。到时候我悄悄地走,房租一分也不给你,这是对你的惩罚。
我抓起背包,提上裤子,用系红领巾的手法戴好领带,对镜自视:眼睛浮肿,头发乍着,西服倒是很熨帖。这会儿心情好了很多,能挣钱就有希望,有了希望日子就能对付着过下去,我总是那么消极容易失望,没办法,倒霉的是经历太多了。一路无话,到公司已经是九点零五,迟到五分钟,不罚款。办公区空无一人,这会儿大家肯定是在里屋开早会喊口号,举行宗教化的洗脑晨操。我打算悄没声得溜进去,但还是被公司的人事主管发现了,她叫住我,一脸慈爱,说道:“小王呀,我有些事情想给你谈谈,你来下我办公室好吗?”
十分钟后,我出来了。
我被开除了。
我不明白,迟到有这么大罪?她说根本不是迟到的事儿,你也知道,公司效益不好,需要精简人员,虽说你在公司待的比较长,业绩不算最差,为人也很亲和,然而你还是被辞退了。既然你爱它,最好远离它,咱们公司消耗很巨大,做出这些慎重决定,也是万不得已。我问她,这个是赵牲旺的决定还是公司决定。她一脸严肃,公司慎重考虑的。
我能说什么?私人企业,想把你开了,就把你开了,何况还是业绩并不突出的员工。但我还是不服气,毕竟公司初创,我就在,起早贪黑在这干了小半年呢。
我问还有谁要离开公司?她眼珠子乱转,随口说还有什么李婷、王凯、刘强、刘波、王建军、李爱国、李强,还有……我摆摆手,示意她停下。精简人员人数挺不少,但这些没有丝毫给我安慰。因为这些名字只是听着熟悉,好几个根本不认识。但是即便如此,话说回来,我不能跟每一个人打交道,人名往来的,哪怕没见过本人,同一个公司,名字肯定听说过的。可能是“张王李赵”是中国大姓,“强波爱国建军娟”是中国常用名。这个人事主任,老女人,刚上几天班?她以为她很聪明,编造几个假员工糊弄我。但我也不能揭发她,她是老板的人,万不可得罪,还有一月工资没给我呢。我压制着怒火,努力保持着清醒,问她工资什么时候发?她说:“今天9号呀,我们公司都是10号发工资的呀。看你的黑眼圈,肯定是昨个儿没休息好,糊涂了吧。回家好好休息吧。”随后递给我一张打印好的辞职申请,只差我签名了。
走出那娘儿们的办公室,犹如爬出冰窖。泼头冷水把我副经理美梦彻底浇醒。我想杀人!把赵牲旺杀掉,把地中海也杀掉,把看车妇女也杀掉!赵牲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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