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摄魂阵不大,你找找怎么出去。”李堂道长以为百里弥音在征询他的意见。他目不能视,又不知发生何事,杵在这里胡乱猜测,心里瘆得慌,碍于户绾的哭声未敢催促,听百里弥音这般提议,当即如释重负。
户绾抬起头,泪眼婆娑望着百里弥音,抽泣道:“师兄怎么办?”
“我们都将死在古墓里,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罢。”百里弥音神色黯然。她知道这个决定对户绾而言很艰难,然而带上入疯成魔的卫封确非明智之举,不如眼不见为净。
户绾鼓起勇气回头看着卫封,鼻翼与湿润的长睫轻轻翕动着,无声诉说着诀别的哀伤。
出了怪石林,在李堂道长的示意下,百里弥音开启了最后一道墓门,仨人顺利进入陵寝。宽敞的寝殿气势恢宏,四根粗壮的龙雕石柱足有五丈高,直耸而上,支撑着拱形火石流沙顶。长明灯台自墓门两旁一字摆开,笔直通往寝殿正中的石阶下,将陵寝照得一清二楚,目光所及处均通明透亮。石阶两端立着两尊三人高的三身人石像,手持长矛面目可憎把守在石阶前,如威严的门神般令人望而生畏。
“不会吧,这长明灯......还能燃七百年之久?”李堂道长咂舌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打进了九阶,奇怪的事物见得还少吗?”户绾风云不惊,经历了诸多颠覆认知的诡谲处境,已然见怪不怪了。
“也是,不过这陵寝也忒清简,连个陪葬的宝石玉器都见不着,还指望死前能开开眼界饱饱眼福。”李堂道长扫视一圈,大失所望。
百里弥音的目光落在三身人石像上,怀着满心敬畏一言不发行至石像跟前。她自小无父无母,不懂人情冷暖,亦感受不到亲情牵系,生性淡薄寡欲,却对陵寝里的三身人石像生出亲切感。身为守冥祭司,正是古墓里的祖先赋予她捍卫氏族的使命,她本应该像眼前的三身人石像般严防死守在靶场上,而非擅闯九阶直捣古墓,叨扰祖先阴灵。七百年俗世沉浮,两尊石像坚定不移屹立于此,千百年如一日隔绝外面的纷纷扰扰,百里弥音思及此,难免汗颜。凛然驻足在石阶前,脚步愈发沉重,竟不知该不该登上去。
“阿音,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若我长成这副模样,你一汪深情可还愿付之于我。”百里弥音促狭道。
“尽胡思乱想。”户绾嗔道:“我岂会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不愿说便罢,还不忘调侃我。”
“你我都要死了,现在不调侃你,更待何时。”
“你们就在这慢慢打情骂俏吧,我先上去了。”李堂道长说罢一溜烟跑上台阶。
石阶整九级,其上的百鸟浮雕巧夺天工,一只只张开双翼引颈翘盼,犹似卯足了劲欲冲破云霄。九乃极数,古人历来尚崇此数,用在古墓里寓意顺登天门,得道升仙。三身族人极擅驭鸟飞行,在石阶处绘上百鸟图腾再适宜不过了。
百里弥音见李堂道长已然上去,便也撇开顾虑牵着户绾步上石阶。
石阶之上有一方石台,其上端放着一具方形棺椁,横纵丈宽。棺椁尾端立着一尊石鸮像,双眼若铜铃,爪子锋利如镰钩。除此之外,偌大的陵寝别无他物。鸮素来被视为不详之鸟,把金丹卷安放在它体内,无疑是对图谋不轨者的一种警告。
“小百里,你来看。”李堂道长向百里弥音招招手,讶异道:“寻常棺椁无一不是长条形,但这具棺椁却方方正正的,也忒稀奇了,莫非里头安置了两具棺材?”
自古以来的丧葬礼制未有一具棺椁里安放两具棺材的做法,纵然是夫妻合葬墓,也是两具棺椁分处于一个陵寝内,男尸棺椁略大于女尸棺椁,在高度上亦颇讲究,须高于女尸棺椁放置,以凸显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甫一看到眼前的棺椁,可想而知李堂道长有多不解了。
“道长莫忘了,里头躺着的许是三身族人,两足三身六臂,用这么大的棺椁何足为奇。”户绾一语道破玄机。
“瞧我这脑子,倒忘了这茬了。”李堂道长恍然大悟,当即不去研究棺椁,转而端看起石鸮像来。
仨人围在椁尾细细端详着石鸮像,难以置信不过两尺多高的石鸮像身上能安置五重分别以术数、天象、奇门、堪舆、医卜为题面的机括,若《百里氏族通志》记载无误,那这五重机括将何其精细。
“它身上找不到任何可操控的地方,想来需要在别处解开五重机括才能打开它。”百里弥音自石鸮像中抬起头,将目光落回棺椁上面。
李堂道长甚觉有理,绕着棺椁聚精会神检查一番。户绾见两人俯着身子寻找机括,不禁笑道:“你们此时颇像两个倒斗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和小百里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单纯好奇罢了。”
百里弥音未曾找到机括,却隐约听见棺椁里传来极其细微的声音,当即蹙起眉将耳朵贴到棺椁上屏息倾听。李堂道长见状满脸狐疑,亦将耳朵贴了上去。须臾,只见两人抬头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水流声!”
户绾闻言震惊不已。古墓位于山体内部,难不成是鲦山西面涧流的源头?若真如此,依涧溪的水流量看,棺椁下的水流必然一泄如注。
“何方贼人胆敢擅闯寝殿!”一股苍劲有力的声音突兀响起。
仨人未及深究棺椁内的水流声,闻声惊愕回头,只见一位银发白须的老翁手持拂尘出现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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