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少有外来人士,大妈挺高兴找着人唠嗑,还把她迎进家门,让她参观自家的房子。
十多年了,这宅子并没有大的修缮,仍然维持着以前的格局。只是换了主人,风格难免不同。种在墙角娘最喜欢的那丛花没有了,换成了葱苗。她挂在檐下的扫晴娘也不见了,倒是挂了一串干豆角。
陆明舒笑了笑,新主人比他们过得实在。
“大姐,你知道他们家的事?能麻烦你说说吗?”
听她喊大姐,大妈笑眯了眼:“小姑娘真客气。我们家是邻镇搬来的,知道得不多。听说他家之前挺好的,后来女婿失踪,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就不行啦!”又凑过去小声道,“对了,听说后来找到他家女婿了,所以一家子卖了房子去投亲,就是不知道找没找到。”
元榕在旁听了,眨了眨眼。总觉得这剧情有点耳熟……
大妈又道:“照我说,他们这一去,凶多吉少!”
“为什么?”
大妈一脸“就知道你们还是孩子”的表情:“这还用说?他家女婿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男人啊,一出去,心就野了,哪还记得哪里的黄脸婆?指不定早就在外面另娶了!我看,找到女婿,能挣个平妻就不错了。”
“……”
看她无言以对,大妈又道:“这世间,从来痴心女子负心汉,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
陆明舒被她文绉绉的一句逗得一笑,细想想,又满心悲凉。
“多谢大姐,既然找不到,就算了。”
她告辞离开,元榕跟在身边亦步亦趋:“师姐,你找谁呀?”
过了很久,陆明舒才答道:“找回不来的人。”
听得元榕一抖。
出了宅子,看到对面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洪家阿爷。”她走过去打招呼。
老爷子抬头看了看她,好半天才道:“哟,这不是陆家丫头吗?又俊了啊!”
陆明舒一愣。
却听老爷子继续道:“你爹呢?好些日子不见了。”
她眼睛酸涩。这家老爷子,跟阿爷交情不错,想必是把她当成娘了。
“阿爹,你在跟谁说话?”里头传来妇人的声音,出来看到陆明舒,愣了愣,觉得眼熟得很,又想不起哪里见过——大概是看错了,这姑娘跟仙子似的,清风镇哪里有这样的人物呢?县城里都没见过。
“姑娘,”妇人堆出客气的笑,“我家阿爹老糊涂了,时常认错人,对不起啊!”
陆明舒淡淡笑道:“无妨,跟老爷子随便聊聊。”说着,摸了块银子递过去。
妇人大惊:“姑娘,这……”
“就问几句话。”
妇人慑于她的气势,又贪这银子,道:“老人家糊涂,要是说错了,您别在意。”又忙忙地搬了凳子出来请她们坐。
陆明舒坐下,问道:“洪家阿伯,我爹去收租啦!”软软的东越语调,听得妇人惊讶不已。
老爷子没觉得咋样,笑眯了:“哟,今年收成不错吧?攒钱好给你办喜事啦!”
陆明舒却道:“我不想嫁哩!”
“哎,”老爷子奇道,“你不是挺喜欢付家那小子的?”
陆明舒顺着语势道:“他心不诚!”
老爷子咋咋嘴:“你这丫头,眼睛挺利索的,我早劝过你爹了,那小子心大,怕是留不住。”
“阿伯你还劝过爹?”
“是啊!你爹这人,看着挺硬气,其实心软得很!那小子一求,见你又喜欢,就答应了。还好现在没成亲,来得及!”说完,老爷露出困惑的表情,“哎,不对呀,我怎么记得你都生娃了?”
陆明舒接道:“对呀!阿伯你糊涂了!”
“哎呦,这几年记性不好了。”老爷子拍了拍大.腿,“你当家的还没回来?别怪阿伯说话难听,这小子凉薄得很,谁知道会不会回来。”
陆明舒心中一动:“阿伯,你怎么知道他凉薄?”
“嘿!这事我早先就想说了,有一回,我看到他在镇外跟个老乞丐说话,从人家手里骗了块古玉,回头那老乞丐就在河里淹死了!”
“阿爹!”妇人低声叫道,“不说好了,这事不提吗?”
陆明舒扫过去一眼,妇人嗫嗫地止了声音。
“阿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爷子想了许多:“什么时候?对哦,是什么时候呢?对了,就是刚跟你成亲的时候。哎呦,我倒是想说的,但是那会儿你都成亲了,这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样啊……”
老爷子年纪大了,颠来倒去地说。陆明舒耐心地引着他说话,直到老爷子困了,秒睡过去。
她站起身,面如寒霜。
妇人看着她的脸色,胆战心惊。反反复复地听着陆明舒问这些事,再迟钝也有所察觉,只是不敢问。
却见陆明舒对她一笑,说道:“洪家伯娘,还记得我吗?”
妇人心里的猜测被这句话证实了,她瞅着陆明舒,小声问:“你是……明舒?”
她点点头:“好久不见。”
妇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你和你娘长得真像,都认错了。”见她不说话,又道,“你们娘儿俩这是寻到亲了?你娘呢?”
“病故了。”她语气漠然,“找到我爹当天就病故了。”
“哟,这可真是……”妇人顿了顿,没话找话,“还好你找到爹了。”
“嗯。”陆明舒看着她,“伯娘想必很清楚我爹的事吧?能不能和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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