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没了知觉,想捞他回去给他一杯热水。
一翻过来,江水眠惊得后脖子的汗毛都炸起来,陈青亭惊叫了一声。
雪里的人穿着雪白的西装。
眉发沾白,脸上血肉模糊,半边下巴烂了。脸色冻得青紫,惨不忍睹,还留着意识,似乎认出了江水眠,喉咙里呵喝作响。
不是别人,正是杜先生。
他小腿上似乎也中了一枪,压根走不了路,只能这样趴着蠕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呼救。
江水眠头皮发麻,连忙喊道:“快回家,叫宋良阁牵马出来,送他去医院!”
几个小子反应过来,吓得脸色发白,跌跌撞撞的往公寓跑去。陈青亭声音发抖:“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江水眠蹲下来瞧杜先生。杜先生眼白充血,冻得僵硬的手死死抓住了江水眠的衣袖。
有人要杀他,给他后脑开了一枪,只是这一枪打偏,从脑壳下方穿过口腔,子弹搅碎了他的舌头和半边下巴。或许是对方觉得他肯定活不了就没管他,或许是他当时昏迷过去,对方以为他已经死了……
路灯下,一路血痕旁,江水眠四肢发凉,拽着杜先生的西装,像是拽着他气若游丝的魂儿。
也是天冷,让血流的更慢,给杜先生拖延了几分钟的活命。
只是杜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来拜访宋良阁的路上被杀的?那……会不会有人也想杀宋良阁!
开枪的人会不会也在公寓里!过去的那几个小子会不会撞上在公寓里的枪手!还有许妈他们——
江水眠猛地抬起头来,惊愕扼住她的喉咙,她刚要发出一声变了形似的呼喊,就看着宋良阁牵马,潦草裹着外衣,在雪地里狂奔而来。几个去叫他的小子落出几步在他后头。
江水眠松了一口气。这跟弦绷得太急松的太快,以至于她懵懵的跪在雪地里,直到宋良阁到他眼前,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宋良阁惊得倒吸了一口气,一把抱住她脑袋:“别看!”
江水眠在他棉衣里挣扎,声音闷在他怀里:“我不怕。他们没去找你?”
宋良阁吐出一口气,声音在冬风里冷静下来:“没人来找我。你们都回去,把门堵死。眠眠你开箱把弓拿出来。我送他去医院。”
江水眠抓着他衣袖,抬起脸来:“救不活了。他已经不知道在雪里爬了多久了。这一枪就算是在手术台上开的,医生再旁,怕也是救不活了。”
宋良阁:“那也要送他去医院。你们都回去!”
江水眠着急:“是不是惹上了不该惹得事情——”
宋良阁用力摁了摁她脑袋:“别多想!”
他说罢,将江水眠的衣袖从杜先生像铁一样的手里拽出来,扶起瞪着双眼的杜先生,将他放在了马背上。
这已经是第二次杜先生被挂在马上了。
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宋良阁两腮都紧紧的缩着,声音嘶哑的好似在最后通牒:“都给我滚回去!陈青亭,你回去——苏州来人找你了!”
陈青亭也年岁小,人吓得呆呆的。
江水眠忽然像挨了一闷棍。她多年前刚来到这个民国的时候,还记得这个时代的残酷,还保持着随时随地和人拼命的警觉与锐利。然而宋良阁养她这几年,她竟已经觉得世道安全了,几乎忘了这年头人命并不太值钱。
杜先生的命,就没有某些人的一点面子值钱。
江水眠看宋良阁翻身上马,黑马养了好多年,有了灵性,撒开脚在大街上狂奔而去。她拽着陈青亭,叫醒似乎冻硬在原地的众人,急急忙忙的往公寓赶。
一进门,就听见许妈在厨房,要去了命似的哭声。戏班的小子们连鞋也没换,往里横冲直撞,喊道:“许妈,怎么了许妈!”
许妈连忙收声,噎的打了个嗝,哑着嗓子:“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先上楼!”
江水眠想拦着他们别过去,但已经乱了套,陈青亭先着急的往厨房跑去。屋里一地水淋淋的鞋印,她听着陈青亭跑过去也没有什么呼救,家里应该没进歹人。
江水眠殿后,她反锁上门,听见许妈哭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推了鞋柜挡住门,先从门边的长箱里摸了一把小梢弓,手指捏了三枚箭矢,小心翼翼的往厨房靠过去。
走进厨房外的饭厅,许妈坐在凳子上眼肿了,旁边站了个黑棉袍带毡帽的青年,也是眼肿着。饭厅里一片死寂,大家都像是不会动了,只有陈青亭慢慢的坐在了凳子上,没有坐稳,凳子一滑,他想扶桌子没有扶住,跌坐在了地上。
风猛烈起来,刮得饭厅的玻璃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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