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堂大笑,笑着笑着,却又都有点心酸。
科室里的小王,三十好几了也没要孩子,前不久刚和老公离婚,理由是聚少离多,心里只有工作没有家庭。
她长叹了一口气:“像我们这样的,找对象还是要找职业相关的,谁也不嫌弃谁”
“那也不一定,不仅要职业相关性格还要包容体贴,宽容大度,不然,就我们这个作息谁受得了啊”
“那倒也是,我觉得陆主任可算是求仁得仁了,她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时候,你们是没看见顾队长是怎么对她的,我呀要是有这么一个人能为我对抗全世界死心塌地跟着我,死都值了”
年轻、有活力、又都是学医的,到底对这些事情看得开一些,再加上陆青时虽然话不多,别人以德服人,她以技服人嘛,怕虽怕,也是打心底里敬服的。
“唉”陈意放下咖啡杯:“你们说的我都想找个女的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怎么,老刘对你不好吗?”
于归打字的手停在了键盘上,埋首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同性恋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一干人等顿时两眼放光:“这话怎么说?于大夫也……”
陆青时从心外科会诊下来,听诊器还挂在脖子上,眼看着这话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敲了敲门:“都没事干吗?护理日志,主治医师查房录,大病历……”
“老大来了,走走走”
不等她说完,一干人等溜得比兔子还快。
陆青时回头嘱咐:“下午下班之前放到我的桌子上”
门外响起一阵惨叫,于归默默抱紧了自己的电脑,准备脚底抹油。
陆青时从零食柜里拿出泡面撕开调料包冲热水:“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她愣愣回身看着她,陆青时把叉子插进盒盖里,语气淡淡的。
“你这个状态不对,昨天交上来的病历语句不通,错字连篇,还有一周前做的那台腹腔镜,要不是刘青云在旁边提醒你,就要出大问题了”
她话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有点儿严厉:“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影响你到这个程度?你是医生,一丁点儿失误都可能导致患者死亡,明白吗?”
于归抿紧唇角,低下了头。
在她面前总是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于归掰着自己的手指,又紧张又忐忑地和她说了安冉的事情。
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吗……
陆青时把面条送进嘴巴里,依旧是味同嚼蜡。
“片子,检查结果给我看看”
于归打开手机递给她,陆青时翻了几页,摇摇头:“迈克逊医生是我的朋友,他都没办法了,只能……”
于归黯然,但让她真正伤心的不是这个:“陆老师,如果你是知有,你会答应安冉的请求吗?”
“怎么说呢”陆青时拿纸巾擦了擦嘴,把桌上的油渍擦干净:“这个请求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也不好说谁对谁错,但拿自己的疾病来要挟别人的话,就有点过分了”
她看一眼自己涉世未深的徒弟:“全看你女朋友怎么想,是选择善良还是选择你”
她拍了拍她的肩,起身离去:“即使生活有诸多不如意,还是要打起精神来过好每一天,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灾难什么时候就会到”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安慰于归的一句话,却也在自己身上一语成谶了。
那个下午天气很好,晚霞红彤彤的,陆青时接待完门诊的最后一位患者,从椅子里坐起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以为还有人,又坐了下来:“请进”。
从门缝里滚进来的却是一个小巧的圆溜溜的皮球,陆青时捡了起来,“嘎吱”一声轻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轻轻推门而入,怯生生地:“阿姨……对不起,你可以还给我吗?”
小女孩身量不高,顶多两岁多一点,穿着蓬蓬裙,干净的短羽绒上衣,说话也很有礼貌,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没穿病号服,应该不是他们医院的患者。
陆青时走过去,把皮球递给她,蹲下身的时候看见那双眼睛猛地怔了一下,似陷在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里。
好像……怎么会这么像。
乐乐……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小女孩从她手里拿过皮球,走出了门外:“谢谢阿姨”。
陆青时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门外响起啜泣声,陆青时心里一紧,拔腿追了出去,在楼梯的拐角找到了她。
“怎么了,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抱着皮球哭得伤心,一抽一抽地,话都说不完整了:“我在这里玩……找不到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黄昏安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陆青时四下看了看,对着如此相似的一双眼,她实在无法无动于衷。
“好了好了,别哭了,阿姨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她刚蹲下身,小女孩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进了她怀里,小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仿佛怕她不要她似得。
陆青时心里一软,把人抱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佩佩……”她趴在医生的肩膀上,停止了哭泣,有些新奇地看来看去,奶声奶气地跟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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