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公喝酒的手一抖,垂眼片刻,才出口道。
“当然不能释怀,不可释怀,她对南域有赏识之恩,对西境有救亡之恩,于整个江山更有治乱之恩。这么多年了,我想她若在,应比谁都想看看这盛世繁华。”
那么多的弟兄,那么多的姑子也只有透过她的眼睛,方能真正安息。
此时,御座上君王终于发话了:“听闻北使此回入境进贡,每至一个郡县,都要绘制张当地的地图,所经之处,事无巨细,笔耕不辍。不知今日,朕与八方来客是否有幸一赏北郡名师笔下这世间千沟万壑?”
年少且轻狂的孙纾听是帝君褒其画师,心中好不快哉,浑然忘了族内长老命其秘密绘制之事,仰头朗笑抚掌三声即有人手捧皮卷奉上,御人接卷在案。
四方诸侯见状更是一片哗然,那捧厚重卷纸真切入手的刹那,那江山的地形态势、屯戌远近、户口多寡已清晰在目,诸卿分明更瞧见那始终沉默的御前总都京墨大人不知何时已红了眼眶,那寸寸被别有深意缮写的地图,那寸寸打下的金瓯河山,曾是多少人的血泪换来的,那里头甚至有飞歌的血,黑锡的忠,木蓝的泪,还有白络与杯雪的一生。
这样被寸寸血染就的河山,缀着他们踏破修罗场的曾经,现下被别有用心之人绘制在手,无疑对旧时南朝的武将如今功成名就的国公们内心深深的冲击。
冷沉的帝君,即便到了此刻依旧面不观色,此时大殿上忽然吹进一股风,掀了窗扇微,帐幔翻飞,光与影的胶着中,帝君就遥远地坐在大殿之上,孤峭身影立起,京墨只感手中一松,整卷的地图就被皇帝接去,他缓缓垂眸,森冷的目光终于在触及那纸景秀江山才有了丝温度。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
之子于征,劬劳于野。共武之服,薄伐北敌。
吾有贤君,同尝风雨,行道迟迟,知我劳心;
吾有猛将,如雷如霆,天保而定,亦孔太平。
……
一拢战前光,一杯凉浊酒,一首家国调,一滴伤心泪……
“行道迟迟,知我劳心,天保而定,亦孔太平。”
御上的皇帝不知说了什么,当风再次过境时,天下诸侯惊恐地看他忽然将手中地图朝天一扬,纸溢漫天京墨只感腰侧之剑出鞘,寒光撕裂的瞬间,碎卷狂飞。
所有人都骇住了,就连跋扈的孙纾都僵在原地,神色极为复杂。
可断未想到,那帝王接着更踢翻了身侧数个金炉,一时间炭火四溢,那漫天如碎布的地图,一遇火就一发而蹙的燃烧起来,惊得离得近内御公卿四下逃窜,惊呼不止。
gt;冷峻的皇帝、迫人的皇帝、此刻更在火光中肃杀的皇帝,他甚至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额上青筋跳动,瞪着孙氏一族的眼神杀意已漏!
“北郡孙氏,尔企及朝理,笔缀江山,孤现只令你斩杀那批画师,若再叫孤见尔再有动作,别怪朕不谅孙挚忠良,抄尔满门!”
滔、天震怒下的皇帝,便在国寿大宴之际,四方诸侯聚齐之地,令天下百官尝到可怕滋味后,毅然离去。
一路所及之出,无数宫侍向他屈膝叩拜,而他的眼中也渐渐聚气一层水汽,一层安静又没办法落下的水汽。
他熟悉地登上至开国时便铸砌高耸的归阙台,望着眼下昔日那一片旷日如修罗的战场,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在此处修筑这一方高台。
归阙台,归阙台,归来吧,死生相依的兄弟,花样年华的姐妹,指点江山的身影……
回来吧,那生死无常,聚散无定的时光……
天色此时才真正的大放光芒,远处还是一片朦胧世界,如今的帝都,坐落于旧时的东朝与北境的交接之地,入了秋,天空就格外的高远,却在凉风袭来的时刻,这位从来如父一般肃杀威严的皇帝,一瞬红了眼眶。
“杯、杯雪姐姐。”
皇帝似乎被自己声音骇住,踉跄一步,一把扶住身侧的石栏,浑身剧烈开始颤抖。
闪着灼灼光辉的天空下,那初露的朝阳里,一方白玉石雕砌的归阙台之央,女子一袭白衣迎风而立。
那曾经扛起整个混世烽火的凛然身姿,那只有自己才见过的容颜,那一双洞彻世间百态的眼睛,华林的泪滚滚而下……
父皇啊……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你所说的地久天长。
这一幕,经历了那么多的岁月,跨越那么多的刀光血影,还是回来了。
白衣女子垂目扫去,一头的长发被风吹得飞扬,她像是静候了很久很久,她像是从来都不曾离去般开了口。
“别来无恙,我的小华林。”
轩辕华林就在原地睁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的瞪她,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然失音。
搀着龙姒裹的柠愿,清晰地感知她的身体一发止不住地颤抖着。
柠愿看着松开自己的手,看着她一步一伐地靠近他,最终将自己的手抚上他满是泪水的脸庞。
天上一日,地上数年,原来,那时还不能体会这世间愁与苦的我们再见时都老了,我们似乎真都的老了,从发至肤,从心至骨。
“你到底,到底去哪儿了。”很久很久,华林终于沙哑出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的错,是我的错,华林,是姐姐的错,是我的错……”龙姒裹将他抱进怀里。我不该睡了那么就那么久,华林,对不起,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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