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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南京城中,最贵莫过于卫国太夫人,这是整个南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信之不疑的事。谁都知道,即便是作为卫国公夫人的嘉兴长公主,对于婆母不但孝顺备至,而且陪侍婆母出门会客时,从来不拿公主的架子,一贯走在卫国太夫人身后,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底下有个尊贵儿媳的婆婆。这些也就罢了,卫国太夫人的那些庶子们,一个个都有各自的出息,分家之后非但不曾乌眼鸡似的乱争一气,每逢卫国太夫人做寿,都会尽心竭力置办寿礼,每一年那热闹喜庆的场面让无数闹家务的勋贵府邸眼红到死。
这么多年过去,王夫人早就不在乎旁人那些或敬服或艳羡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了。坐在玻璃大妆台前看着里头那满头银丝的自己,她摆手制止了要往上头插那支红宝石凤钗的的丫头,淡淡地道:“换那支青金石的。”
今天是母亲七十大寿,身为母亲唯一的女儿,如今已经是保国公夫人的顾钰把家务事都交给了长媳,早一天就回了府中帮忙操持。此时此刻听到母亲这话,她忍不住开口道:“娘,这喜庆的日子,那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总喜庆一些。”
“年纪大的人,这些年轻时喜欢的颜色再也压不住了。”王夫人侧头瞧了一眼同样不再年轻的女儿,眉头一挑笑了笑,“你从前还不是爱大红的?可现在宝蓝的天青的秋香色的,什么素淡穿什么,这会儿倒劝起我来了。”
被母亲这一,顾钰顿时无话。眼看着母亲梳好了那整整齐齐的圆髻,插上那几支朴素却不失别致的发簪发钗,继而带上了褐色嵌着绿玉的暖额,等到丫头仆妇们都垂手退了下去,她方才探头看着玻璃镜中的人影,含笑道:“娘,要是今天那些太夫人夫人奶奶们看到您这精精神神的样子,必然都要围着您问养生秘诀。”
“哪有什么秘诀,把心磨练得坚硬一些,也就是了。”王夫人着便侧头看了女儿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不是也历练出来了?”
见顾钰不再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色,随即又平静了下来,王夫人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绪变化,站起身后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的姑娘们,都羡慕当今皇后的福气。丈夫一心一意,儿女孝顺知心,上头公公婆婆如今也都不在了。即便不是皇家,换做寻常人家,也是求都求不来的。可这种情形终究凤毛麟角。男人大多数都是一路货色,即便那些只守着妻子一个的男人,倘若真的诱惑足够大,未必就能把持得住。柳下惠那等坐怀不乱的人物,也就是传典籍里头的事情。女人没嫁人之前可以憧憬,可出嫁后,不妨把自己的心守得严实一些,这样有些事情也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尽管如今已经是保国公夫人,贵为超品命妇,又是一家主母,家里那些姨娘妾室庶子全都是服服帖帖,但顾钰听着母亲这平平淡淡的言语,最后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娘,您嫁给爹这么多年,就真的不曾在意过?”
面对女儿的这个问题,王夫人没有直接回答,沉默片刻后便反问道:“你还记得你大姐么?”
当年没出嫁的时候,顾钰和顾抒顾拂姊妹两个常常有些明争暗斗,但随着顾抒被册为韩王妃,接着远嫁多年方才回朝,那些从前的龃龉,早就成了前尘往事。此刻听王夫人起顾抒,顾钰一时愣住了,许久方才轻声叹道:“大姐确实命苦。”
“她命苦,是因为她的母亲自己就看不透,所以没把她教好。”王夫人那仿佛古井无波的眼神微微泛起了丝丝涟漪,一时想到了自己初入顾家门的情景,“你大姐的心高气傲全都是随了你大伯母。你大伯母和你大伯父当年也算伉俪情深,可后来因为后继无人,你大伯父活活被怄死,你大伯母那最后几年的日子,过得何尝舒心?她千辛万苦想让你大姐嫁得好,可却不想想,王府这种地方,岂是单纯凭着才学容貌就能站稳的!徒有一个韩王妃的名分,半个儿女也无,又不肯养一个庶子在名下,劝都劝不听,纵使娘家得力又有什么用?你嫁入保国公府这些年,当年的保国公还不是有些大家公子的毛病,如今呢?”
最初那些凭着妖娆勾引丈夫的那些女人,早就连骨灰都烂了!
顾钰想起府中那几个对自己敬若神明的姨娘和庶子,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娘那时候和我过,不争朝夕。”
“女人没有丈夫的欢心,或是失去了丈夫,并不意味着就此失去了倚靠,但没有儿子,老来却必然凄惨,所以如果有什么万一,哪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也得养住一个!”王夫人侧耳倾听着外头戏班子入场时的喧闹,脸上却没有任何过寿的喜气,“我嫁给你爹的时候,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当年你祖母亲自和王家定下的婚事,因为两家门当户对,而在乱世之中,婚姻是维系两家的纽带。那时候,你爹其实有倾心的人,是他一个远房表姐。”
这种年代久远的事情,顾钰竟是从未从父母长辈口中听,此刻顿时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母亲起这陈年旧事时的平淡口气,她忍不住第一次仔仔细细审视起了自己的母亲。见其仍是以那种无数贵妇效仿称赞的无可挑剔仪态端端正正坐着,她忍不住打心眼里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敬服。
“顾家那时候不过是地方大族,可你爹那表姐的祖父做过前朝侍郎,家境豪富,她到顾家时,和瑜儿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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