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骑士”很快就认出了她:“大姐姐!”
小孩子并不懂得完整地表达,但站在一旁的程屿和院长却很快明白过来,他们都望着她笑,笑容里既有酸涩,也有欣慰。
午饭后,景夜和程屿随着院长四处看。五年过去,这里的变化并不大,原来的那些孩子大都已离去,有被收养的,也有如梁绾绾一般,自动出走的。
提及梁绾绾,院长不禁叹了口气:“也许各人有各人的命。”
三人不约而同都没有提起陈苏,因为深知生命已足够沉重,更不应诸多回顾。只是闲聊时说起连笙,院长还是忍不住叹气:“那孩子一出生就被丢在垃圾桶旁边,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景夜的心微微一动,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刻记起陈向晚,她明明已不记得她的脸,却仍然摆脱不掉当日那种恐惧。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想多来陪陪连笙。”景夜说这些话时紧咬住嘴唇,院长先是讶异地回头看她,而后又很快转过头去。
他们都还未伟大到将生死完全看淡。
从孤儿院离开时,程屿一直默默握着景夜的手。他握得那样紧,就仿佛她是自己遗失的那根肋骨,迫不及待地想要嵌入身体里。
景夜没有说话,但经过那棵死去的大树时,她许了一个明知不会实现的愿望:让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8
景夜打开房门时发现展戍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身旁滚落的,是一地的洋酒瓶。
要是换了在g城,她大概会故作痛心疾首状,指着瓶子感叹:“暴殄天物!”可她与展戍之间,分明已再回不到那时候。
这和她起初的设想有所不同,她已竭力维系两人之间如履薄冰的关系,却还是一次次跌入冰窟。说不泄气是假的,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眼前这个被自己称为叔叔的人,从没有这样迫切地希望结束这混乱的僵局。
是的,她到底是个贪心之人,曾拼命克制的对幸福的渴望此刻在内心不断叫嚣,逼得她节节败退。
她其实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吧?但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呢……只要一切圆满结束的话,景夜这样想着,被自己狠狠吓了一跳。
她曾经那样怀疑这个世界,可是这一刻,她竟然希望说服自己去相信,相信真的会有所谓的幸福在等着她。
她的身体不禁开始颤抖,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宋媛那张美丽而温柔的脸。她在哭,先是小声地啜泣,而后逐渐变得洪亮。
那声音犹如蚀骨的寒冰,将景夜身体里的温度慢慢地、慢慢地吸走。景夜犹如一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扑通”一下,跌坐在地板上。
她第一次这样与展戍对视,以冷漠的姿态。很久很久以后,她的目光对上他脖子上悬挂的那块残玉,终于流出了泪。
展戍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睡在客厅的地板上。昨夜的事他统统不记得。望着满地的空酒瓶,他不禁蹙眉,心中阵阵烦躁。这样为了一个小女孩买醉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更何况最近公司状况频出,手中的资源三番五次被程颢洋的公司挖角,实在令人难以释怀。展戍捏了捏眉心,忍着剧烈的头痛从地上站起来,走进了浴室。
景夜从外面带早饭回来时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条不紊地将早饭摆好,便开始收拾地板上四处滚落的瓶子。
展戍穿着浴袍走出来时,景夜刚好拾起最后一个酒瓶。见展戍站在电视墙前没动,慢慢抬起头,叫了一声“叔叔”。
洗过澡,展戍本已觉得神清气爽,却没想到只看了一眼景夜,心中又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懊恼让他极力逼迫自己冷淡,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去厨房倒水。
展戍经过饭厅时并没有注意到桌上的早饭,从厨房出来,才留意到原来桌子上摆了东西。大脑短暂的当机让他说出了一生中最后悔的一句话,可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早已控制不住压抑已久的心。他说:“晚上陪我去应酬一下吧。”
对于展戍突然而来的提议,景夜不是不惊讶的,过去她也陪他吃饭,却绝不是这样的场合,他从没有带她去应酬过,说那样的场合不适合她。
景夜抱着瓶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才清清喉咙,缓缓回答:“好。”
其实景夜知道自己不必曲意逢迎他,但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心酸。说不上是为何,大概只因为她还不够通透,做不到爱憎分明。她隐约回想起这五年以来的点点滴滴,说没有快乐的光景,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景夜没想到,人间并不会因她片刻的犹豫而变为天堂,人间还有个别名,叫炼狱。
当景夜在包房门口见到笑得道貌岸然的程颢洋与顾盼生姿的梁绾绾时,她猛地发现,自己还真是傻得可以。
程颢洋同展戍是来谈合作的,席间景夜目不转睛地望着程颢洋那张和程屿有几分神似的脸,就那样痛恨起自己。
人愚蠢在轻信于人,她以为自己早已学得精明,却是今天才知道,其实她才是世界上最幼稚的那个人。
梁绾绾的脸上始终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直到中途补妆,经过她身边时,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知道吗,今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程屿回家了。”
景夜顷刻间觉得自己聋了且瞎了,身体一阵冰凉一阵滚烫。她想哭、想尖叫,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这些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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