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他缓缓站起身,走出病房,走到医院的电话前,拨通了一个号码,开口说:“沈佳洋现在在东大街派出所,让他好好地过下辈子。”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此刻却有种让人胆寒的感觉,尤其强调了“好好地”,彼端立刻给出回应:“老板,这样不好吧,你不是说为了家,我们要堂堂正正的做事儿,走正道儿,坚决不……老板,现在制度收得紧,你也知道,我们这行鱼龙混杂的,好不容易上岸,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万一……”
“谁是老板?”崔定琛声音冰冷地问。
“你是,老板你才是老板。”
崔定琛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对着电话说一会儿,顺带把齐帅也给算进去,挂上电话后,他面色如常,抬步走进病房,坐在许昭的病床前,目光温柔地望着许昭,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着许昭的手面,轻声唤:“许昭。”
“许昭。”
许昭并没有反应,不但当晚,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反应,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了,许昭仍旧没有丝毫反应,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这令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十分不解,同时也无能为力,只好给崔定琛指明去沪市最好的医院,如果还是没有结果,那么真的是已经超出现阶段人类医疗水平了。
这个消息令崔定琛整个人都懵住了,但他尚存些许理智,连夜开车载着许凡去沪市,可是得到的结果是,病因不明,可能会醒过来,也可能醒不过来。
可能醒不过来。
可能醒不过来——这六个字重重地扎进崔定琛的心中,汩汩地冒出鲜血,一直克制冷静的崔定琛,终于忍不住爆发,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陪同而来的崔青峰赶紧搂住他,大声说:“小叔,小叔,医生说了,可能会醒过来,会醒过来!”
崔定琛定定地看着崔青峰。
崔青峰眼睛通红地说:“医生说,可能会醒过来的。”
崔定琛慢慢冷静下来,目光渐渐有了焦点,聚焦在许昭身上,缓缓蹲下身,慢慢将脸埋在许昭颈窝,高大的身体蜷缩着,微微颤抖。
这是崔青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崔定琛,在他心中小叔是强大无比,是不被任何人左右的……原来,小叔那么那么在意许昭,他伸手擦了一下眼泪,安慰着说:“小叔,许昭会醒过来的。”
许昭会醒过来的——
崔定琛也这么相信着,所以第二天他便带着许昭回到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一面给许昭观察治疗,一面开始正常的生活。
除了他自己的本职工作外,他每天都去南湾村,一方面是接手许昭的工作,一方面是照顾许凡。
许昭起初以为爸爸睡着了,所以开始两天很乖,后来发现爸爸总是不醒来,他开始闹,每天晚上都会哭很久,哭着找爸爸,连续哭了三天,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活泼爱说,变得沉默许多。
许父、许母二老的状态也非常差。
崔定琛便一同照顾着,扛起许昭身上所有的担子,给许父买药,给许凡洗碗,给许凡洗澡,哄许凡睡觉,其实他只是看许昭照顾过许凡,知道大概流程,他并没有做过,这次不得不去做。
试着给许凡洗澡,手劲儿控制不住,直接把许凡洗哭;学着许昭的口吻与许凡说话,说的磕磕巴巴,许凡也不理他;给许凡冲牛奶喝,把许凡给烫哭;给许凡讲故事,因为声音没有任何情感,许凡根本不听……总之,之前许昭轻轻松松做好的事儿,到他手里,做的乱七八糟,已经做三天了,还是乱七八糟!
乱七八糟!
但还是在忙乱、无措中把许凡哄入睡,抱进许父许母的东厢房,顺手将二老和许凡的脏衣裳拿出来,快速地洗干净,晾在漆黑的院子里,然后拿着许昭的小本本,和许父许母说一声,开着车子飞快地离开南湾村,来到医院。
像前两天一样,察看一下许昭一天的情况,然后失望地坐到床头柜前,打开手电筒,阅读许昭的农作物笔记,回想今天看到农作物的生长情况,是不是需要施肥,是不是掐花等等。
想着想着,大脑中突然浮现许昭在蔬菜大棚里忙碌的情景,那么温暖,那么好看,那么鲜活……他转眸看向许昭,许昭安静地睡着,像是没了气息一样。
他轻声唤:“许昭。”
许昭仍旧安静地睡着,没有给他回应,他伸手轻轻抚摸许昭温热的脸颊,他记得之前许昭说过头疼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应该放在心上的。
如果当时他放在心上了,许昭根本不会因为受了点伤就一直昏睡,根本不会。
突然之间,他看不下去笔记,也无法待在病房里,起身快步走出病房,走到走道的尽头。
透过窗户,看窗外冷冷清清的月光,片刻之后,从裤兜里掏出一盒未拆封的烟,手指刚触到封口,突然想到许昭的那句话——
“小叔,你以后别吸烟了,对身体不好。”
他的手指一顿,到底没有拆开,背靠着窗子,微微侧首看向窗外,心里脑子里全部都是许昭的样子许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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