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哈曼没有回头,脸上仍然挂着平静的笑容,钟宁看他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抓了抓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老头强行带走。不过哈曼议员本人一直就是一个挺慈祥的老者,在议会里对钟宁也是和蔼有加,处于某些尊老爱幼的思想,如果这个老头硬是不走,他还真没什么脾气。
“要不我先去接其他人?”他有些烦闷,自己是来救人的好么?被救的人居然一副爱救不救的样子真是日了狗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哈曼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这么充满干劲,我殚精竭虑地筹划锡安的一切事物,尤其是在当上议员之后你知道吗,我从母体被解放前见过先知,她曾经告诉我,我将是锡安的守护者。”
“我守护了锡安五十七年。”他有些神色怅然地看着这所教堂的顶棚、墙壁,以及那些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长椅。
“但是你得先活着才能继续守护下去不是么?”钟宁有些无奈。
哈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钟宁,关于你是救世主这件事?”
“呃”钟宁愣了一下。一直以来救世主作为他身上的一种光环,更多的是一种神秘、神圣的感觉,虽然知道这些议员们作为人类精英,未必就买救世主这个名头的账,但被哈曼这么平白无奇地问出来,就好像在问“喜欢你的新工作吗”那样钟宁还是突然有种自己在装逼的时候被某人很淡然地无视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有些颓然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以为我知道,但是现在锡安已经陷落了,即使停机坪还能继续反击机器的下一波进攻,但人类却无法再在锡安生存了某种程度上,我根本就没拯救得了这里吧?”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是这么想的吧?”哈曼慈祥地笑了笑,看着钟宁,像看着他的孩子:“没人当过救世主,谁也不知道救世主该做些什么。像电影和书本里所说的,好像救世主总可以找到他需要做的事情,而且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就能拯救这个世界。”
“难道不是吗?”钟宁反问道:“不管出于救世主本人的智慧或者判断力,还是被时势所迫,救世主总要做些什么的比如我现在来救你这件事,也许你可以拯救人类,而我来拯救你,这算不算是我拯救了人类?”
“有意思。”哈曼笑得合不拢嘴,一只手拍着大腿,对钟宁说道:“这就是山前的路,事情发生了,不管之前想没想到,总要去做点什么。我曾经为锡安谋划了五十七年,我们这么多人日日夜夜睡不好觉,有时候天天都被噩梦惊醒,因为整个锡安的生死存亡都系挂在议会这二十六个议员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之前,我们还可以说我们足以为人类历史所铭记,但现在,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像一场梦,一个泡影,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亦步亦趋地跟着机器的脚步。他们进攻,我们就防守,他们撤退,我们就抓紧时间从母体里救人。”
“山前的路不好走啊。”哈曼摇了摇头,拍了拍钟宁的肩膀:“总是等着山前的路,你永远也走不出去这片山,这片谷,知道吗?”
“什么意思?”钟宁被哈曼的一大篇话弄得有点迷糊,茫然地问道。
“锡安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你,钟宁。”哈曼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所有人都在等待山前的那条路,他们在等你,但是你呢?不管什么路,总是人走出来的,别人可以等,你不可以。”
“你的路是找出来的,不是走到山前等出来的。”
“你用不着拯救任何人,你不是医生和首相,你无须考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做你想做的事,带着人们去你想去的地方。你的意志就是人类的意志,你的向往就是族群的向往,你的精神就是所有人共同的信仰。”哈曼的话渐渐激昂起来,到最后已经几乎是喊出来的。他重重松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这才是救世主该做的事情。”
钟宁似乎觉得整个头皮都发麻了一下,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他立刻就涌现出一个想法:带着他能带上的所有人,冲出这里!
不是锡安,而是这里,这个第二母体!不管他将要遇到什么,不管这些人们出不出的去,那是他现在唯一的路,也是他坚定要去走的路,并且,带着曾信仰他的、乞求他的、爱慕他的那些人类。
他不是来这里拯救人类的,他也没有那个实力,他只是给这里的人带来一个有别于计算程式结束,一切内存释放,所有的过去都化为虚无的结局一个拥有开始和未来的结局。
原来这才是救世主么?难怪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轮回小队从来不是拯救别人的,或许有人可以抱着圣母情怀,同情和拯救所有人,但那不是他,他既没有那个能力,也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性格。他依然想做一个救世主,仅仅是因为这个光环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被人信仰的感觉,引领道路的感觉,披荆斩棘的感觉
这才是他想要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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