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熙宫,朱德音垂眸望着手中精致的黑釉茶盏,视而不见坐在对面捧着糕点吃的啧啧有声的张芳仪。
坐在上首的太后张伏慧凤目淡淡扫视皇后送来的宴客菜单,一边留心听着小太监低声回禀。太后四十多岁,修眉凤目,因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三十出头。她着深紫常服,简单地挽着抛家髻,满头珠翠,风度尊贵。
她一挥手,小太监躬身退下。
“以后菜单这种小事,就不必一遍一遍跑来,皇后应着眼大事,怎可成日纠结细枝末节。”她食指敲打菜单,视线掠过皇后表情寡淡的脸,没来由地一阵厌烦。“皇上今日免朝,皇后可知道?”
朱德音微微抬头。菜单是太后自己一遍一遍地改,哪个老朋友喜欢吃这个,哪个旧故人那个过敏,说是全权由她负责,却是三天两头地派管事嬷嬷找事。她理解常年掌权的人,一时闲下来心情就各种不顺,但他儿子免朝也要她来管,她管得着吗?
时时注意皇帝动向,没准哪天看她碍眼,就给她头上扣上了窥探帝踪的帽子。
“臣妾不知。”
张伏慧眉头一皱。“昨晚皇上召宁安宫的谢家女儿含章殿侍寝,今日日上三竿却不临朝听政,那些大臣已经打探到哀家这儿了。皇后乃表率,理当统驭诸妃,平衡,谢氏这般妖惑媚上的,皇后,你应当好好管教了。”
张芳仪手停在一块芙蓉糕上,“姑姑,昨天皇上不是和二哥哥吃酒吗?二哥哥现在还在长信宫睡着呢,皇上哥哥是不是喝多了?他酒量可没有二哥哥好。”
朱德音瞥了张芳仪一眼。其实,她是缺心眼吧?
别说皇上召妃嫔侍寝,妃嫔做不做得主,哪怕是皇上错了,在太后的眼里,也不可能是皇上的错,错的只能是皇上的女人。历史上荒淫无道的昏君,哪个身边没个把女人分了本应是他们的罪恶?更何况当今皇帝登基三年,哪怕有个头疼脑热也从未罢过朝,是个勤勉之君。
“皇上哥哥最近不是喜欢那个喜欢捏着嗓子说话的贾美人吗?又换人啦?”张芳仪掰开一小块芙蓉糕放在口中,边嚼边说。“皇后娘娘,我听宫女说那个谢美人有点儿疯疯癫癫的,是真的吗?”
果然,太后的脸一僵,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朱德音眉眼舒展,笑道:“现在是芳仪了,前两日皇上晋了她的位。”
“哦?”张芳仪喝口茶水,“和我一样啦?”
今日皇后怎么看张芳仪怎么顺眼。
“皇后。”张伏慧不紧不慢地道:“如此妖媚惑主,是断断容不得的。哀家将这交给了你,你就应当为哀家和皇上分忧,切不可一心只想图个宽厚的名声,反误了你该当的职责。如今日这般的事,哀家再不想听到。”
朱德音知道,太后当年执掌,也是个杀伐决断的主儿,看不上她这心慈手软。却因皇帝登基后,明里暗里的说皇后掌凤印,理应统率六宫,太后这才放权,不再插手宫中事务。只是太后积威多年,宫廷六局二十四司,处处皆有心腹,并不是她轻易便能撼动的。
“猛药去疴,重典治乱。”张伏慧扫了眼埋首吃糕点,心无旁鹜的自家侄女,暗自叹了口气,转向表情木然的皇后,不禁又是一叹,没一个让她瞅着省心,看着顺眼的。“皇后该立立威,不能让妃嫔觉得你好拿捏,上下失了尊卑。”
“臣妾谨尊太后教诲。”皇后低眉敛目,反正意思是拿她当枪使,她不是张芳仪那傻缺,自然听得出来。
太后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无端一阵烦躁,挥手道:“皇后去忙吧,心思别总在那些小事上面。”
朱德音出了咸熙宫的门,张伏慧才将目光停在张芳仪身上,凤目微凛。
“修盈,你来哀家这里只是为了吃吗?你进宫和谢氏一般久,至今却还未侍寝,整日一门心思在想什么呢?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做事毛毛躁躁,你想一辈子老死宫中,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张修盈讪讪地将手中的糕点放回盘中,只见对面方才还冷着脸的太后像是惊到了,狭长的凤目瞪成了圆形。
她只觉脸上湿漉漉的,抬手一抹,竟是两行清泪。
“你这是做什么?姑姑也是为了你好。”张伏慧与旁边服侍多年的郭嬷嬷对视一眼,都觉不可思议。
“太后娘娘没有数落芳仪的意思,她是操心您将来呢。”郭嬷嬷温温笑道:“您就别哭了,自从芳仪进宫,太后费心劳力只为别委屈了您,待您真如亲闺女一般,您这一哭,太后心里得多难过。”
“不是,我不……”张修盈连忙伸手想把眼泪抹干,谁知吃了一手的油竟全涂在脸上,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我没想哭,姑姑,我也不知怎么了……”她哭腔浓重,眼泪哗哗的止不住,越擦越多。“太后,姑姑,你别生我气!”最后道了个福,一拧脸竟直接直接跑了出去。
张伏慧瞠目结舌,接过郭嬷嬷递到手上的茶喝了一口,疑惑地道:“哀家可是说了什么重话?”
“奴婢觉得没什么。”郭嬷嬷摇头。心想,太后平日说的比这难听,比这不给人脸的话可海了去了,难道张芳仪不是早就应该锻炼出来了吗?怎么今日太后轻飘飘地说上两句,她反而泪如泉涌,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难不成这小吃货听了这半年,今日才进了耳朵?
张伏慧没有忘记张芳仪拧身跑出去时,腰部明显的赘肉。明明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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