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心桐起得很早,扑了粉,描了眉,往嘴唇上涂上一层淡淡的唇彩,秀发在背后松松的挽个纂儿,然后套上那件汪琪虹认为很土的粉色羽绒外套,穿上身,不仅不土,反而娇嫩如春天里一竿新竹纯情亮丽。
九点半左右,护士长带车来接她,看到她略施脂粉,穿戴一新,十分满意。
“原来心桐打扮起来比仙女还美。”她夸奖。
侄子现年二十八岁,仪表堂堂,大小是个科级干部。但那一天,听嫂子说,他心里一直装着另一个女孩,不愿相亲,但愿他不会错过各种优点集一身的好女孩心桐。
“我在三联饭店已经订好位置。”护士长说。
心桐娇柔一笑,想着高明阳如果知道这件事,该是怎样的反应?
护士长所订位置在三联饭店正厅左侧休闲大厅里,厅堂很高很敞,两面临街,大理石地面光洁照人,转角处设计成圆弧形,清一色茶色玻璃墙面,过滤了刺眼阳光。厅内精心配置了几十张圆形小桌,小巧雅致。
一个俊俏服务生过来迎客,引导她们穿越厅堂,心桐一路不敢旁视,仿佛别人都知道她来干什么。服务生带她们来到一处临窗小桌,告诉护士长,这是她们位置。
护士长眉头紧皱;“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服务生露出职业性微笑,礼貌地问她何时上茶。
“等一会吧。我们还有一个人未到。”她说,“他可能有事耽搁了,我们先坐一下。”服务生知趣地退下。
她们等了近十分钟,心桐倒心气平和,但护士长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拿出手机,拨出一串数字。
“姑姑已经等你半个小时,你人现在哪里?”护士长喊叫两声,看看心桐,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过来?”似乎得到满意答复,面露笑容地又“哦”了几声,挂断电话,笑嘻嘻地对心桐说,“他马上就过来。”
又过去十几分钟,嘁嘁喳喳的休闲大厅突然鸦雀无声,护士长好奇地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大家目光一齐射向站在大厅门口的一个年轻人,他上穿一件早已过时的大圆领西服,一侧衣领站立,一侧衣领则滑稽地向里层翻折,下穿一条黑色裤子,裤腿很短,盖不住脚踝,左侧裤脚露出一截灰色棉毛内裤口,右裤脚露出的却是光溜溜裸腿,一身不伦不类。在这种高档雅致的休闲场所,显得特别怪异。
他并不在乎众人惊愕目光,兴高采烈地直奔护士长。
“姑姑,我来了。”像一个来领奖的孩子,嬉皮笑脸。
护士长怒目圆睁,后悔莫及,好说歹说,给姑姑一个面子,把他哄来相亲,他竟然这样。
“这就是那个女孩吗?”他盯着心桐,笑逐颜开,那种表情跟乞丐突然发现一箱无主的黄金一样贪婪。
“哎!”女孩大失所望,真是一个傻子!那天她还多情地往他身上贴金,自以为护士长口中的傻和孬是亲人间的昵称呢。
护士长气得脸色发青,全身打颤,暗暗地用尖尖的高跟鞋底狠踩他一脚,他竟然咬着牙关不吭一声。
“心桐,这是我侄子王均洋。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他有事耽搁了,所以弄成这样,你先跟他谈谈,行吗?”护士长尴尬地介绍。
心桐礼貌点头,很想离开。
“那我先走了。”护士长抢先一步离开。她气炸了,心想今天这事肯定要黄,管他以后娶不娶老婆,都与她无关了。
留下两个人,隔着圆桌,相对而坐,汪均洋肆无忌惮地默视着她。
护士长走出大门,汪均洋立即说:“你走吧。”
“你先走。”心桐笑了,她明白了护士长为何情绪突变?
这次相亲将不会有任何结果,掀开那层面纱,心桐自然很多。她大胆地打量对方,他相貌与他的衣着形成强烈的以差,脸形轮廓清晰,五官端正,微黑的皮肤紧绷绷,也是相貌堂堂,但眼神暗淡,似隐藏着像她一样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孤独和寂寞。
“护士长说你事事顺利,但是我看得出,不尽是。”她直言不讳。
王均洋一愣,一改刚才阴阳怪气:“怎见得?”
“你的脚能站得起来吗?”她故意问,“护士长那双皮鞋跟坚硬如钉,她的力气抱起百斤重的病人,眉头从不打皱。刚才她是气疯了,踩得很重。但你比她更厉害,痛在心里,外表纹丝不动。有如此意志力的人,却穿戴得像弱智一样来相亲,为什么?”
他大吃一惊,瞪着她,良久,眉头微微一皱,苦笑。
“你真聪明。”他说。
“下次不要这样,别人难堪,你自己更难堪。遇到什么人,不是你随意选择和决定的,但是你完全可以选择正确对待一件事。”她说。
“你难堪了吗?”他问。
心桐摇头,他和她之间,游戏般开始,将戏剧化的结束,既使难堪也是生活调料,比起高明阳对她的伤害算什么。
“我伤了姑姑心。”
“好像有一点,她从来不下手那么重。”她说,“你为什么对她那样?”
“我也是没有办法。”汪均洋叹气,“自小到大,她一直宠心桐,我非常尊敬她。她要求做的事情,我从来不会违背。但最近,我一连违背她两件事。以前我在烟草局工作,副科,收入高,应该很有前途。这个工作是她鼓励我考的,但我不喜欢,上个月辞了,她还不知道。相亲之事,她事先告诉过我,我拒绝了。但是她非常看好你,并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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