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手拧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纸袋,敲门进来。
她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缷下武装,脸上泛青,鼻子仍冻得通红通红。一进门,往空调机旁一站,脱掉手套,对着暖气揉搓双手,不停地说:“晚上真冷,真冷,手都冻断了。”
“妈,把手放在被子里捂捂吧。”云理扭过头,心痛地望着妈妈。他这一跳,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
李阿姨不相信地注视儿子,前两天,他一声不吭,现在却变得如此乖巧。她感激地望着心桐,嘴唇努了努,但没有发出声音。
“妈—”云理又喊,漆黑的眼眸泪光盈盈。听完心桐一翻话,他深知自己错得离谱,毁了自己不说,差点毁了最亲爱的妈妈。这份愧疚,他这辈子恐怕也无法弥补。
李阿姨以为自己听错了,看错了,仍愣愣盯着儿子。
“云理喊你,李阿姨。”心桐朝李阿姨会意地微笑,提醒她。
“哎!”她醒悟,赶紧应声,冲过去,抓住儿子双手,仔细地揉搓。这个动作,儿子小时候她经常做,他长大后,几乎从未做过。不是她不做,是他不让她做,说被别人看见,丢人。
云理任由母亲揉捏自己根根手指,似乎回到童年,父亲不在家,漂亮妈妈抓着他的小手,捏啊捏,揉啊揉,弄疼了他也不吭声。身心具伤的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妈妈的存在。
心桐安静地坐在旁边,心脏不受控制地替他们酸痛。注视他们母子亲密互动,想离开,却不忍心打扰他们,只是静静地等。
“阿姨,我走了。”心桐看到两人心情稍稍平缓,找时机开口,随即站起身,欲离开病房。
“等等。”李阿姨赶忙松开儿子双手,站起身,拿起她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大纸袋。
她从大纸袋里拿出蓝蓝一团,抖了抖,原来是一件式样新颖的女式羽绒服。她立即明白阿姨要做什么?
耀眼的蓝,刺得心桐的眼睛好痛。她情不自禁地眼眶发红。云理都那样了,阿姨的心该有多痛!但她还记着她。
李阿姨拉住心桐,二话不说,就往她身上套,她和云理明早将要离开医院,回到他们家所在的城市医院继续治疗。她看到这种严寒的天气,女孩心桐只穿着一件薄而旧的棉衣,十分心疼她。为了感谢心桐,刚刚冒着严寒,逛街上许多商店,才选了这件蓝色衣服。
“真的很适合你,我就知道你适合这种颜色。”她高兴地说。
“李阿姨!”心桐感动,不为衣服,衣服她肯定不会收,只为阿姨温暖心意。
“孩子,你帮了李阿姨大忙,阿姨谢谢你是理所当然的!”
“不行!不行!那是小事,也是我应该做的。”心桐连忙脱下衣服,向云理说声再见,夺门而逃。李阿姨追喊,她反而跑得更快。
她一直跑到电梯口,才停住脚步,准备等待电梯,看到李阿姨拿着大纸袋从病房方向往电梯方向走来,她抽身绕过电梯门,转向上下楼梯,一直冲下去,直到听不见楼上传来的脚步声,才喘口气。
做那么一点小事,论起来应该算她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李阿姨却那么客气。那件羽绒服,她昨天在商店里看过,很喜欢,想买,又舍不得,因为那价格高得离谱,两千五。虽然她很想很喜欢,但她不能收。如果收下,今后还要不要见他们?见同事?说不定还有一堆院规院纪等着她呢,本来她的工资就不高,扣扣就得喝西北风了。
第二天,心桐上夜班,一早,她赶来送云理。她担心李阿姨再提羽绒服事情,尽量在人多的地方跟阿姨寒喧,圆溜溜的眼睛左右乱瞟,寻找那个装羽绒服的纸袋。幸好,床上、地上、床头柜上,凡是她眼力所及之处,都没有那纸袋的踪影,轻悬的心于是放下。跟李阿姨谈笑自如。阿姨似乎理解她的心理。仿佛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怜爱地注视心桐。
“孩子,有机会,我一定接你到ty市去玩。”李阿姨紧握心桐双手,舍不得松开。
心桐一个劲地点头。
“你坐火车还是坐汽车?”林英也早早地来送云理,还有护士长和科内其它几个医生护士,大家都同情云理。
“我们坐飞机,时间短,孩子少受点罪。”李阿姨说,神情淡淡,悲伤掩饰得很好。
心桐和林英等几个人把他们送上救护车,目送救护车消失在视野中,送行的人群炸开了锅。刚才碍于病人面前,大家才谨言慎行。
“好可怜,那个男孩,长得那样清秀,可惜!”一个小护士连声啧啧。
“可怜的是那个李阿姨,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培养得那么优秀。孩子上大学是母亲最轻松的时候,却弄成这样。”平时大大咧咧的护士长叹气。
“昨天,听到悲哀的笛声,觉得奇怪,四处找了找,发现是她躲在卫生间吹的。我告诉她不能在那里吹,影响病房病人休息,她就停了。下午四点多钟,天很冷,我路过医院操场,发现她一个人又坐在操场冰冷的台阶上吹,好可怜。”另一个小护士说。
“她会吹笛子?”心桐惊异地问。
“我也听见了,差一点哭出来。”林英说。
“是她吹的,不是男的。”心桐说不出的失望。不仅仅是失望。自从看到那张发黄的相片之后,她就产生一种说不清楚的第六感觉,后来小姨证实了她的猜测,照片上男子正是她父亲。从此,父亲形象变成了一只高悬在空中的风筝,她看得见,却抓不着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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