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看了看西落的日头,皱眉。小元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按理说这丫头最近是活泼了点,倒也不至于如此无知到即将入夜都不进门的。若是误闯了军事重地,更是少不得一通责骂。念及此,苏陌回头看了眼竹罩下摆放整齐的饭菜,叹了口气,掀帘出了小院。趴在榻上的苏小急躁地挠了挠铺的整整齐齐的布单,呜咽一声又安静下来。
未及走到□□门口,便迎头撞上一人,苏陌打眼一看,原来是引路的亲卫稽四,正要行礼却被他拉住。稽四犹豫看她一眼,迟疑道:“苏公子来的正好,请随我来。”
苏陌心口忽的一揪。
血腥气淡淡飘过来,苏陌搓了搓袖口绣工细腻的纹路,抿了抿干涩的唇,慢步上前。枯枝落叶金黄金黄铺在脚下,踏上去嗤嗤作响。有士兵携着更换的衣物用具路过,打眼洒见围着几个人的尸体,驻足半晌,为那面目俊丽可惜啧啧了半晌,又踢拖着懒散的步子走开。
苏陌想了想,不该如此的。小元虽说毛躁了点,却不是易得罪人的性子。怎么会被人害了呢?
怎么会,这样呢?
稽四皱眉看着蔓延过来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枯在落叶上,红红黄黄,看得人烦闷。他拧拧眉道:“苏公子,你看这……是不是应当先收殓了……去。”他的目光堪堪转过去。面前这人神色平淡,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否在意这死去之人。稽四看着她的眼睛,黑沉沉阴蒙蒙,不由得顿了顿。下面的话黏在唇边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去。
“你是不是想说,不过是一介婢女,好好查查便罢了?”苏陌蹲下身,轻轻抚了抚那苍白的眉眼,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神色间一派安详。稽四卡住,未入夜的风却吹得他悚然。
那清隽的身影将地上的人扶起,整了整歪斜了的香囊配饰,期艾叹了一声将溅到她脸上的血迹拭去,屈下身将她负起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慢慢起身。稽四觉得喉中哽的难受,围观的人无不怪异的看着她吃力的慢慢吞吞地走远。
稽四恍惚从风中听见轻轻一叹:他们这些人啊。
苏陌抚着苏小的毛,看它一脸享受的呼呼睡着,似是极为满意她的侍奉。“以后你可再也见不着你小元姐姐啦。”苏陌拍它一巴掌,苏小咕哝了一声继续窝好不动。“不过估计你也不想看见她,谁让她老欺负你来着。”
苏小不满地舔了舔颈间湿湿哒哒的毛发,跳开继续窝躺在之前小元特地为它缝制的软垫上。苏陌看着那熟悉的花纹,按了按眼睛,转身出了门。
小元的尸身被安葬在了江陵河边的一处山坡上。那些士兵为此很是不满,不过一个小小婢女而已,扔到乱葬岗便随她去了。每日死去的人那么多,没道理都要好好安葬来的。可无论多大怨言,在那闪着银白光泽的银两前无不息声。无他,乱世之中,钱财总是最最得人心的了。
摆好供奉的花草果子,苏陌携着苏小拜了拜,转身离去。
河面上雾气缭绕,烟火也缭绕。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瞑目。苏陌想。
回城的路漫漫,快到了入冬的时候,呼口气都虚幻成了白雾。独自一人坐在温暖的车厢内,苏陌总想着,说不准一会儿帘子会被强行挑开,然后探进来一个面色红扑扑眉眼明亮的姑娘,冲她吃吃笑着,说着讨巧的话溜进来,携着苏小一路在絮絮叨叨插科打诨。
可现在一闭眼就是那漫天的黄叶上刺眼的艳红。
红红黄黄的真难看,小元以前明明最讨厌红色的。说是总想起来小时候随父母讨饭被打的时候,也是满目的红。
苏陌按了按眼角,苏小喵呜了一声。苏陌知道它是饿了,连忙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搁置晒干的鱼干喂给她。苏小不等她递过来,自己扒开了布袋划拉了几只眯着眼享受。它自觉的不敢多吃,苏陌记得之前小元怕它吃多了积食,每次多吃了几只都要敲它脑门。
连苏小都记得那么清楚。
“苏公子不必心伤,萧某必将查清楚此事原委。”当时萧祁是这么对她说的。语气淡淡,仍是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不必劳烦萧大人,苏某自会查的个明明白白。”
苏陌记得当时她的神情冷静的可怕,甚至带着一种和煦的笑意。
萧祁慢慢拧起眉,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只让稽四结交了锦帛银两便不再言语。
临走之前,苏陌看向那挺立如竹的身影,笑了声:“祝君安好啊。”
快要到景安陵的时候,竟下了场不小的秋雨。前路山段泥泞,车辆难行,车夫恭敬言道需得等雨稍停,要在官栈里停留一晚。苏陌并无意见,裹着披风从马车上下来,踏着木屐一步步趟过集聚的水洼。
官栈的廊前停靠歇息着许多人。大多是运取货物或归程路遇为雨所困,客留与此。
雨声哗哗自廊檐汇成一道水帘,此处多山,集雨时便云雾缭绕,像是从地面腾起白茫茫的一片,湿冷却也逼人。有赶车的车夫走贩集聚一团,趁此偷个闲三三两两大声谈论着如今朝廷与叛军的战事。
“哎,我跟你们说,前两日老汉我刚刚路过江陵,哎呦那个凄惨啊。”一短布衫的汉子一边嚼着根细茎草根,一边唾液四溅地大声道,周围围着好些个车夫小贩目光炯炯。他像是极为可惜的拍了拍大腿,叹气道:“江陵城门外堆积的尸体哟,都发臭了!每日夜间里都找人拿车拉到乱葬岗扔掉。你们没见那乱葬岗的野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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