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情
有道是,世间繁华之于帝京不过斜阳一角,足可见京城之盛。既是天子脚下,自然四通八达,人流汇集之地。更何况接连运河,丝绸锦缎,贡粮税银,青瓷碧茶,玉石珠宝,薪炭铜铁,竹木棉麻,兽裘羊毡,山珍草药,盐糖油醋,时令瓜果,百货器物,无不在这里集结转运。各国使节前来朝贺会谈,异域商团穿插停留,无论何时皆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适逢中秋佳节,京中还举办了盛大的庆典,歌舞杂耍,戏曲民艺,贵族平民结伴出游,一片张灯结彩,绚烂夜色。可节日一过,还不等京城中月圆夜的灯花烂漫尽数散去,大街小巷中便出现了“异象”, 一队队带刀的官兵时不时穿梭搜寻街头巷尾,盘查细问,路边墙上又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通缉令,惹得一时间老百姓们不明所以,聚集起来议论纷纷。
通缉令上有一幅简单的肖像画,旁边写着几行刺目的红字,莫不是什么如见此人,速速上报,寻获得重赏云云。
“兄弟,上头写什么呢,是皇榜吧?”路人们围在一起凑热闹。
“不是不是,这是官府要抓人呢。喏,一个好好的美人儿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能在皇都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只见那肖像是一位年轻的貌美女子,下面大大的标着“夜融雪”三字。
旁边行过一队官兵,护着一顶走得飞快官轿,坐在里面颠的满头大汗的县官心急如焚。
“兄弟,哪儿来的官老爷啊?”大家探头看看,有人便七嘴八舌道:“是那外县的老爷,看样子是要往城北去了。这几日怎的官轿都往城北走?”
在帝京住着举国最重要的人——皇帝,除宗亲外,成年的受封皇子分领地驻守,惟有先帝的皇十二子得圣允以留京城,封辽阳王,一等俸禄,赐敕造王府于内城城北。世人都在想象王爷是何许面貌,可因着重兵把守护送始终不得见。
那颠得几乎散架的官轿噌噌到了,转过龙舞云海照壁,蓄着八字胡的中年县官软软下了轿,半天才抬头看那威猛石狮,宏伟的朱色大门和其上金灿灿的匾额“敕造辽阳王府”,脸上又汗涔涔的。及至武官宣进,他才垂着脑袋跟着侍者踏进了王府大门。
一路上也没心思欣赏府院风景,等到被引至一处园子里,听见那侍者道:“大人请进,王爷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他答应着,忙进了园子。看到一处精致的石桌凳上背对着的人影,哆哆嗦嗦的扑通跪了下来。
“小人……下官参见王爷,王爷万福!”说完便埋头待着,等待座上王爷的回应。
石桌上摆着八碟做工精细的宫廷点心,一壶香茶。桌边靠坐着一位少年,可谓生得玉人一般:牛奶般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清眉晶目,羽扇似的睫毛半垂着打出淡淡的阴影。秀挺的鼻梁下,樱唇微噘,香嫩可爱,透着似要引人亲吻的娇意。乌黑的头发束在碧绿的翡翠小冠里,额上一抹蛟龙玉带,贵气十足。身上的鹅黄锦衣绣着银丝龙纹,银白丝面腰带上挂着珍珠五彩络子,脚上穿剪云马靴,少年王爷的威仪与气势让人不敢正视。
好半晌,他才开口懒懒地问道:“来做什么的?”
“啊?”那县官张口一愣,慌慌张张地回禀:“下官张华奉王爷诏,前来禀报辖区寻人的消息。”看王爷的态度,许是喜怒不形于色,许是喜怒无常,保住小命要紧啊……
本来懒洋洋的少年听了突然坐得笔直,清澈大眼里闪闪发亮,嗓音里透着压抑的兴奋追问道:“寻到了?!”立于一旁的长相威武的中年男子见状,默默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自从承宁回到京城,便日日在等夜融雪,有时还微服独自跑到街上胡乱转悠,亲自挑些好吃的好玩的备齐了,说是要送给她的。白白空候了月余而杳无音讯之际,他以王爷的权限下令京城及周边各庄各县设关卡寻人,至今已有半年多了,还是一无所获。
“回王爷……没有。”张县官擦擦汗,越发地缩成一团。
那张溢满光彩的小脸瞬间又暗了下来,呆呆地盯着桌面一言不发,然后又突然冷冷说道:“退下吧。”
“下官、下官还可以扩大范围再去找的!再添些人手就可以——”
“滚!”怒吼一声,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青瓷花瓶使劲砸碎在地上,吓得张华哇的尖叫一声,活像受惊的老鼠,始终没敢抬头看,磕了头谢恩就哆嗦着跑了。
“王爷,算了吧。近一年了,夜姑娘说不定也忘了。”王总管走上前来进言,这小王爷选谁不好,非要等那么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女子?别的不说,近一年来小王爷每天巴巴的盼啊想啊,不遗余力地寻人,多少次夜里熬的睡不着坐在汉白玉阶上,就只为了那个念想。
“本王就要找!”
以前,他从没怕过什么;然而现在他好怕,好怕自己只能成为她的回忆,甚至早已被遗忘。
他好怕,再也没有人笑着叫他宝宝了。
“小祖宗,您别哭了,伤眼睛啊!”
承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胀红的脸颊上挂着滴滴清泪,扬起袖子狠狠地擦眼泪,像个倔强的孩子,鼻头红红的,厉声骂道:“谁说本王哭了?!胡说八道!!”
王总管弯腰赔笑,“是是,老奴眼花了,嘴也说胡话。”
“她说过,要来、来京城找我的!”他觉得心里酸胀胀的难受极了,眼睛也酸,“可恶……”
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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