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床帐被轻轻从两边挽了起来,一位女子恭敬道:“小姐醒了?”是一个清秀的丫环,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岁,梳着环髻和刘海,面带微笑道:“我是六儿,以后专门服侍小姐的。小姐先收拾一下,宫主有请。”
“我睡了几天?”
“三天了,加上今儿快四天了。”夜融雪点点头不作他问,被六儿扶起来穿衣打扮,看她手脚伶俐地把自己的长发盘成云髻,簪上了好几种珠宝、金钗,她摇摇头道:“都拿下来吧,簪这个就行。”六儿答应着,斜斜簪上一对玫瑰玉莲花。
香雪美人,唇朱点翠,娇娇斜倚铜镜芳。
“小姐果真是大大大美人!”六儿满意地打量镜中的人影,兴奋得红了脸。
她不在意的浅笑,又摇了摇头。
梳妆好以后,六儿引夜融雪出了屋子,方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二人穿过假山奇石和几座楼阁,到了一处没有题字的庭院。夜融雪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才发现这庭院修葺得极为精巧,花圃、流水、闲亭一样不少,曲岸流歌,觞水怡情。
她缓缓地沿着青石小路走着,来到一处三面相接的弯月扇亭,只听琴音袅袅如玉生香,白梨花树下,一红衣男子抚琴而歌,衣玦翻飞,妖娆摄魂。
她微怔的停下脚步,眉间轻笼闲愁,樱唇欲语却无声。
那男子坐于古琴前,一头黑亮的柔顺发丝披散于身上,剑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对幽深的紫水晶般的眸子,闪动丝丝笑意,一点泪痣邪肆倾艳;挺鼻下的性感双唇,诱惑若有还无。他那身宽袖红衣,张狂的闯入视野,焚情烈火一般。
飘逸的墨发舞动,雅致的修长手指拨动琴弦,从珠玉坠盘似的柔和清脆到渐渐急促紧绷,再到山河绝般的澎湃奔腾,风起风落,他身边的一花一木仿佛都要疯狂地在这皎洁无垢的月色中焚烧起来,如履魔音之境,念念不得终。
他的心,他的情,痴、恋、狂,尽在那飞转的琴音瑟瑟中,催人入魔绝云霄。
随着他平复下来的优雅弄弦,一曲终了。
依旧是那白梨花香,那温柔的白色月光,草木静谧。
他望向不远处的白衣少女,神色满是疼宠,露出清幽绝美的笑容,嗓音动听似筝。
“融融,你终于来了。”
没有来由的,她,有股想要狠狠落泪的冲动。
襄州一别,和他见面已是奢望。当大哥说十夜门与他再无瓜葛的时候,她脑中一片空白,心上也生疼生疼的。她明白他们之间本应只有手足情谊而无需男女之爱,他却依然苦苦守候,为了保护她,让她安心而只字不提地默默承受。
刚开始时她曾经以为逃避会是让他死心的最好方法。
只是情难断,忆难忘。
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驰而过:少年时期的他,现在的他,身边的他,心中的他,温暖的拥抱和熟悉的香气逐渐麻痹了所有神经。
他,早已答应她,永远也不离开的。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融融的。
——真的么?永远?
——永远。
现在已经无法让这个爱她至极的男人死心了。
因为,她,亦无法对他死心。
“二哥。”她的唇瓣颤抖着,轻轻地唤他。
他会笑着说她乖吗?他会像以前一样抱着她转吗?
她可以相信,一切……都会像过去一样美好吗?
夜紫陌静静地看着走到身前的夜融雪,她消瘦了。她的纤腰好似不盈一握,乌发上点缀着他亲自挑选的玉莲,是的,她美丽而柔软。她,是他在血雨腥风里也仍旧细心珍藏在心尖儿上的人啊。
他慵懒地侧手撑着,微笑道:“不要叫我二哥,我不是你哥哥。”
她脸一白,双腿几乎站不住了,勉强扯开一丝笑,讷讷道:“是、是么……我,我,好的,我还是先离开,不打扰你的……你的兴致了。”
她又自嘲地笑笑,蹒跚着正要离开,突然腰间感到一紧就被拉了过去……
夜紫陌知她误解了他的意思要走,便把长长的衣袖一甩卷上夜融雪的腰拉过来。一声惊呼,她柔软的身子滚落到他身上,两人跌作一团。
“你怎么这么轻了?”他皱眉,像是丝毫不介意此刻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她僵硬地想要撑起身,下一秒又被一双大手猛地拉进怀里。
她颤抖地咬着下唇,脸色羞红,垂眸道:“轻或重都是我的事,你说你不是我哥哥了,那还以什么身份管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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