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一晚,上颢带她爬上了一座高山,自山顶上可以俯瞰全城的灯火。
回城前几日,上颢才向她坦白了身世。
她好像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心平气和地听他说完,而后照旧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家世。”最后,他陈述道。
“怎么会呢?”她立刻笑了起来,弯月般的双眼温柔又俏媚,“爹娘要是知道我嫁了这么一位高高在上的夫君,怕要喜极而泣了,更何况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位高权重呢?”
他站在门边,身体斜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叉在胸前,眼神专注地盯着她看,这种眼光锋利又冒昧,让云檀想起初次见面时,她在军帐里对他说假话的情形。
上颢就跟那时一样,没有直接拆穿她,他望着她,紧接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走到她面前,将它放进她的手中。
玉佩很凉,她的手也很凉。
这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如今他给了她,自然意味着他的一往情深,只是想到在这份情意背后虎视眈眈的阀阅世家,云檀便心生哀戚。
不过她并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她在他面前永远都笑靥如花,可惜上颢没有被她的假面具蒙蔽,他从她不经意的一抬眼,一低头中窥见了忽忽不乐的神情,自然明白了她的真情实绪。
临行前那晚,云檀站在高高的山巅上俯视灰蒙蒙的西容城,星星点点的华灯像是隐藏在黑石中的珠宝,她想象着每一盏灯下的悲欢离合,上颢站在树荫下,静静地望着她,他知道她跟他一样有独自沉思的习惯,因此从不去打扰她。
西容城的气候潮湿多雨,那夜,雨珠很快便纷纷而落。
他带着她一路往山下跑,像山间一对普通的少年少女一般携手狂奔,她的裙裾很快就被雨水浸透,变得又湿又重,可云檀却感到身心都轻盈无比,奔跑带来的自由让她仿若飞腾。
大雨倾盆而下,山路坑坑洼洼,两人在山林中穿行。
途中,云檀本想轻身一跃,跳过一个泥塘,谁料落地时脚下打滑,趔趄一跤跌倒在地,溅了一身的泥浆。她被自己笨拙的动作逗乐了,竟忘了嫌脏,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见她笑得率真,上颢也忍不住也露出笑容,他在雨中甩了甩湿漉漉的黑发,俯身揽起少女的裙裾,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一路往山下走。
云檀甜蜜蜜地将头靠在他胸口,只希望这恣意笑乐的时光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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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带她返城。
雩之国都城繁华旖旎,放眼望去,凤阁斜张,栋梁生光,远处宫殿巍峨,红墙碧瓦;长街上人烟稠密,商铺丰盈,坐落有致的庄园,规模宏丽,气象阔大,与精雅玲珑的晔国截然不同。
上颢一路上的话都很少,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严酷的神色如临大敌,云檀轻轻握住他的手,向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尔后将头枕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小憩。
上颢搂着怀中的的少女,心里却想着那个阴森的府邸。
他本不该与上氏一族有所交集,它让他轻易大权在握的同时也赋予了他巨大的痛苦,权柄的大小向来与身上的重担同消同长,世上没有凭空出现的好处。由于上铭除了上隽之外,没有其他儿子,上颢便沦为了他光宗耀祖的工具。
可这本不该是他的责任,上颢年纪越大就越想摆脱这附加的义务,而上铭的独断专行更让他切齿难平,如今新仇旧恨跟着齐齐涌来,他几乎生出了毁掉这个家族的念头。
云檀一觉醒来时,恰好瞥见上颢脸上倏忽即逝的憎恨表情,她微微吃惊,仿佛无意间窥见了一个伪装者面具下的真容。
归程途中,她发现上氏一族在雩之国的地位比她想象中还要高得多。
上颢平常很注意收敛形迹,以免惊扰地方官府,要是惹来一场声势浩大的迎送之礼,只会平添麻烦。即使如此,依旧有人认出了他的车马,远远便行起礼来,那种夸张的姿态,云檀即使不谙官道也察觉出了趋炎附势之意。
好几次,他们打尖时被人认了出来,不少人向上颢投去了类似巴结的目光,而对云檀却毫不在意。
行至中途,他们照常于客栈投宿。
店里的生意冷冷清清,可一到了晚上就变得热闹起来。
上颢本就寡言少语,那几日则显得尤其沉默,云檀心有愁绪,亦是不愿多话。
两人一言不发地吃着饭,驿站老板忽然殷勤跑到上颢身边,俯身冲他耳语了几句。
上颢听罢,站起身示意云檀留在原地,自己则走下楼去,与数个步入店面的戎装青年打了个照面。
那似乎是他府里派来接应的人,她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些什么,只看见上颢时不时抬头瞥她几眼,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云檀装得宜然自若,兀自低头吃饭。
夜幕降临,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这家酒楼名叫雪月阁,阁内菜色极佳,且价格不菲,到场的多是些达官显贵,膏粱子弟,他们个个穿金戴银,出手阔绰,美酒佳肴摆了满桌,嘁嘁喳喳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云檀的邻桌坐着三个脂粉气浓郁的少年公子,他们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看得云檀食不下咽。
“这小娘子长得怪标致的!”
“她方才和上家将军在一起呢,似乎来头不小啊。”
“未必,上家又没有千金小姐,她十有**是人家的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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