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极为豪爽,与众人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烈。酒过三巡,言语中知道那汉子名叫郑山,是本地猎户,平日里打些鹿、獐等物,变卖维持家用。今早,郑山像往日一样,去南郡变卖猎物,不想城门紧闭,直至午时方才开启。
众将也报过姓名,问及严湛,袁乘风插言道:“这是我家少主王宣,因家族生意,正欲前往京城。”严湛会意一笑,感觉宣王改为王宣,倒也别有趣味。
郑山叹道:“只怕此行不易,若无紧急事情,还是改日再来为好。”
袁乘风奇道:“我等自关外而来,奔行千里,眼下仅剩两日路程,已是咫尺之遥,安能半途而废、功败垂成?”
郑山道:“兄台有所不知,近日疯传今上宾天,京城紧闭四门,惠王殿下拥兵自重,屯于城下,觊觎帝位。一众老臣亦分为两派,一派拥立穆王严茂为帝,欲坚守不出,以待勤王之师;另一派倾向惠王严昂为帝,欲大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眼下两派倾轧,京城已乱做一团,因此才劝诸位回还。”
郑山所言,皆在众人意料之中,并不觉奇怪。令众人奇怪的却是:郑山只是普通猎户,如何能知晓这么多的消息?
郑山见众人神色异样,为力证自己没有妄言,接着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家兄弟郑河在城里当差,已贵为参将。此番入城,我特意前去去拜访,言及昨夜昭后令人持兵符,前来调兵。今日城门紧闭,也是此故。”
严湛见郑山谈及其兄弟已为参将,满脸俱是自豪之色,想来所言非虚。只是按照礼仪,皇上驾崩,应尽快封锁宫门及兵符,以防生乱。想来此番因严昂兵临城下,昭后方才一反常规,令近侍持兵符,至周边城池调兵。
严湛不由好奇心起,问道:“昭后前来调兵,不知南郡太守作何打算?”
郑山道:“你说的便是太守高平吗?他却是城府深沉、老于世故,眼见两派相争,自是互不相帮,也算明哲保身了。但若中州因争帝位生乱,兵精将猛便可为王,高平只怕也要割据一方、称孤道寡了。只是中州方才一统,只怕又要重蹈群雄割据覆辙,苦的又是天下的百姓。”言下唏嘘不已。
众人也俱感慨,郑山仿佛想到一事,蓦然问道:“你们从关外来,这关外可是指铁屏关外吗?”
严湛颌首道:“正是自铁屏关外而来。”
郑山切齿道:“那你们自是知道中州尽失云衮二州了?太祖皇帝一统中州,威震八方,令万姓倾心,四方仰德。不曾想子孙不肖,尤以宣王为甚。竟为一己私利,贸然出战,以至岱山被困。今上为救其脱困,中箭不治,方才尽弃云衮二州。”
严湛只觉世间最可笑的事莫过于此,何以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袁乘风道:“我等从关外而来,此事闻所未闻。只知宣王是国之栋梁,屡次力却强梁:首战斩杀北梁正副先锋;随即佯攻上庸,尽焚投石车,皆为赫赫战功。何来为一己私利,贸然出战,以至尽失云衮二州之说?”
郑山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笑道:“如何与京城传言迥异,不是我不信你,只因不论云州将官,还是御林锐士,皆言宣王误国,难道你知道比他们还清楚吗?”
严湛不由苦笑,草草用过饭菜,便径自回房歇息。袁乘风亦放下碗筷,紧随其后。
二人来至偏房,袁乘风见严湛面色难看,宽慰道:“殿下何必计较流言,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俯仰无愧,公道必然自在人心。”
严湛叹道:“国师所言,我如何不知。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只怕京城满是流言蜚语,我早已名声扫地,有何颜面再去相争帝位?”
袁乘风笑道:“惠王尚有颜面,殿下如何胆怯?那日朱高友言及陛下尚且无碍,只是身体羸弱。后来,微臣详加询问,方知朱高友并非亲眼所见,只是听别人谈及,不过耳食之言。若郑山所言不虚,只怕今上彼时已龙驭上宾,惠王为争帝位,想占先机,故此秘不发丧。”
严湛心中悲痛,宁愿相信朱高友所言属实。但事已至此,不可再感情用事,各种信息都已经明确无误地告知自己,父皇已经龙驭上宾。只是严湛迫切想解开谜题:父皇虽中毒箭,但不论解风,还是邓贺,皆言已保住性命,何以又突然驾崩呢?
袁乘风并不知严湛心中所想,接着道:“眼下穆王有昭后支持,惠王有赵拱辅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殿下应戒急用忍,坐山观虎斗。”
严湛道:“如此首鼠两端,只怕为人不齿?”
袁乘风见严湛不以为然,掏出三枚铜钱,道:“正好无事,殿下不若算上一卦,聊作消遣。”严湛接过铜钱,卜了一卦,正是乾卦。
袁乘风笑道:“乾卦是《易经》第一卦,象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隐喻事物在发展之初,虽然势头较好,但比较弱小,所以应该小心谨慎,不可轻动。正应了眼下情形,唯愿殿下不动则已,动则必中。”
严湛深知袁乘风用心良苦,长叹一声,道:“国师之言,我记下了。”
两人又闲聊一会,裴然等四人用过饭菜,也陆续回房,便打了通铺,挤在一处睡下。不多时,众将鼾声四起,严湛却无法入眠,回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只觉了然无趣。
京城的流言蜚语,只怕是严昂授意。一念至此,严湛心中悲痛,若非自己倾力相救,只怕严昂或身死、或为囚。不念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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