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澹在门外冷声道:“跪到月上中天时方可回去。”
偌大的厅中跪着的只有沈风谷一个,沈风谷心中一凉,竟生出些许陌生疏离之情,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河曲叟和林萧萧,他想着与河曲叟和林萧萧的点滴,想起了山萧鸟的故事,一颗沉下去就要窒息的心,竟慢慢的又浮上了水面,慢慢地活转过来,他就在这回想中吸取着点滴的温暖,慢慢地忘了周遭的一切。
赵桐英拉起姜昭仙冰冷的玉手,目露怜悯,声音温柔却有力量,让人生出无限依恋之情,她道:“你过来!”
姜昭仙瞧一眼跪在厅中的沈风谷,见他面沉如水,她默叹一口气,轻抬玉步,随赵桐英穿花拂柳,袅袅行到神女崖上。
神女崖白云数片,如鸾鹤翔舞,崖下万仞如削,云雾缭绕,崖上枯草瘦石,壁立寒烟。
赵桐英拾起一枚石子,向崖下投去,半晌未曾等到动静,她笑一笑道:“我与你师父年轻时曾一同在此投石,那时我与他相约若他投石能得到回响,我便嫁与他为妻。”
赵桐英在弟子面前说起与钟离澹定情往事,竟然语带羞涩,红了面庞。
但这种情绪不过转瞬即逝,她自信满满道:“这崖下溪流水深,一颗石子落下去掉到水中,不过一点儿声响,若要传到崖上来谈何容易。”
姜昭仙被勾起兴趣,道:“师父定然做到了。”
赵桐英坦然笑道:“不错,你师父聪明绝顶,这自然难不倒他。”想起从前情事,不尽语意娇羞,连姜昭仙都情不自禁的为她感到幸福。
赵桐英转而摇摇头道:“男女之情,贵在相知,相敬,相怜,相爱。你二师伯性子乖张,却是口恶心善之人,落山虽非绝顶奇才,但将来在江湖中闯出名号也绝非难事,你若真心有所属,师娘倒是愿意为你成全。”
姜昭仙不意赵桐英说出这一番话,刹那间面色苍白,仓皇跪在地上道:“弟子与韩师兄绝无私情,还请师娘明察。”
赵桐英扶起姜昭仙,道:“我与你师父不同,你师父为人严谨,不懂女儿心事,我今日唤你来此,只是不愿因着长辈间的恩怨,将你耽误,所以才问个清楚。”
姜昭仙斩钉截铁道:“师娘,我对韩师兄只有同门之谊,绝无半点男女之情。”
赵桐英道:“哦?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故意砍伤他手臂,难道不是怕他今日贸然请战,回去被师父责罚?”
姜昭仙面色苍白。竟然无言以对。
赵桐英微微一笑,道:“那便是了?”
姜昭仙微微低下头去,眼中含泪道:“我的确故意砍伤他手臂,但……但我对他实在……”
赵桐英叹一口气,道:“你心底实在太过仁慈。”
姜昭仙听赵桐英如此说,珠泪儿一滚,终于滑落面颊,滚到了枯草之中,润泽了一株伤心草,一朵勿念花。
赵桐英缓缓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先使一招‘水底捞针’,便是想告诉落山,他对你的情意终究渺茫,再使一招‘流水无情’喻示你对他毫无情义。你使出‘心如止水’说明自己对情感之事不做它想,可惜落山资质有限,看不明白。你又使一招‘饮水曲肱’说自己只想安于眼下,可惜他还是不懂,你一怒之下,才出手伤他。我说的对是不对?”
姜昭仙对赵桐英明察秋毫佩服万分,她平静道:“的确如师娘所言,弟子蓄意伤人,甘愿领受责罚。”
赵桐英叹道:“我责罚你做什么?你做的没有一丝错处,反倒事事为人着想,我只恐你太委屈了自己。世上并非人人都能懂得你这番心思。你如此聪慧,只怕伤了自己。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哎!你如此人物,如此心肠,这世间并非世外仙土,我只恐你活得艰难罢了。”
一语触动伤心事,姜昭仙扑倒在赵桐英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
仿佛这一十五年来,受过的伤心委屈事一同涌了上来,不哭个痛快,便难以消解心中愁闷。赵桐英只是轻抚她后背,任她哭个痛快。
远风吹来,轻绕二人耳际,便似千年前神女的温柔抚慰人心,仿佛在传唱着一首幽怨的歌谣,传云唤雾风光事,招鸾令鹤青鸟情,花开年年终有期,神女崖下无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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