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太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差没有下跪求饶了。
冯恪之阴着脸,从两人面前经过。
杨文昌和冯家的这个公子相处也半年了,多少有些摸到他的脾气和行事的风格。
这样,大概就是表示他不予计较了,如逢大赦,赶紧带着吓得已经腿软的太太出了司令部。
冯恪之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回去,得知老闫刚刚已经将她安全送回了周家,挂了电话,靠在床头上。
她没责备,也没生气,冯恪之自然感到很是庆幸。但松气之余,想起晚上她的那种异乎寻常的平静,心里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起身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今晚在司令部值班的张秘书赶了过来。
“晚上除了杨太太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
张秘书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几个宪兵说,冯公子你发钱让他们去上课的事,大约被孟小姐也知道了……”
冯恪之正在喝着杯子里的水,一口水含在嘴里,还没完全咽下去,突然被呛住了。
“张奎发,你他妈的就是故意在整我吧?开始打电话时怎么不说?”
张奎发见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脸憋得通红,目光狰狞,吓得后退了几步,慌忙摆手:“冯公子,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在电话里和你说了的,还没说完,你自己就跑了——”
冯恪之一把抄起车钥匙,人就跑了出去。
“哎哎!冯公子你等等!我还没说完!还有个事哪!大新书院,她大概也知道了……”
张奎发追了出去,见他人已经跑得只剩下了个背影,转眼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愣了片刻,心里很快就做了个决定。
明天赶紧请个病假。
这几天,打死也不能来司令部了。
……
孟兰亭回到周家,见周教授书房里的灯还亮着,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周教授正在写着稿子,笑道:“课上完回来了?早点去睡吧。”
孟兰亭站在一旁,没有动。
周教授终于抬头,疑惑地问:“怎么了兰亭?你有事?”
孟兰亭点了点头:“是。伯父,宪兵司令部的夜校,明天起,我不再去上了。”
周教授微微一怔:“怎么了?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孟兰亭摇头:“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原本我就不大想去的,最近更是觉得越来越不适合我了。很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
周教授打量了她一眼:“可以。明天我和那个张秘书联系下。他们要是还要数学教师,我另换个人过去,代替你。”
“谢谢伯父。真的很抱歉,给您和系里添麻烦了。”
周教授摇了摇头:“怪我,没问清你的意思,就做了安排。那边你一个女孩子去上课,确实也不方便。”
兰亭低声道谢。“那我出去了。伯父您也早些休息。”
“兰亭!”
孟兰亭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传来周教授的唤声,回头。
“往后遇到类似的事,要是你有想法,不要有所顾忌,直接和我说,知道吗?”
周教授含笑看着她,神色慈爱。
孟兰亭感到鼻头一酸,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伯父。”
周教授点头:“去休息吧。”
孟兰亭从书房里出来。
周太太在门口,带着担忧,问她出了什么事。
孟兰亭再次解释了一番,洗漱过后,回了屋。
周教授也结束了晚上的工作,和周太太回了卧室。
客厅里的灯灭了,房子里安静了下去。
孟兰亭躺在床上,只觉疲乏至极,仿佛闭着眼睛就能立刻睡去了,可是思想却又仿佛一团正在遭受炙烤的炭,在炉盖之下,不停地哔啵爆裂。
凌晨四点多,她就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觉。在床上又躺了一个多小时,五点多,窗外开始泛出鱼肚白,爬了起来,洗漱穿衣,出了房间,拿了一个带盖的洋搪瓷杯,蹑手蹑脚地从周教授和周太太的卧室门前经过,走过客厅,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周教授夫妇习惯早起,等下就会起身。
巷口外,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有个卖豆腐脑和油条烧饼的早点铺,每天五点不到,摊子就开了。周教授爱吃,周太太常去买来当早点。
今早浓雾弥漫,屋檐墙头,都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湿雾,十几米外,景象就模模糊糊了,邻居们大多还在晨梦里。
孟兰亭踩着湿漉漉的地,走过静悄悄的雾巷,来到巷口拐角处那杆路灯的电线柱旁时,突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兰亭!”
她停步,看见冯恪之竟从电线柱后绕了出来。
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头发仿佛被浓重的雾气给浸湿了,一绺绺地垂落额前,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眼底带了点血丝,电线杆附近的地上,丢了几个烟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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