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薄薄的布料,女孩胳膊的温度传来,有点异样的感觉。靳勇往旁边挪了挪。
吃过饭,靳勇掏出一张细细的纸条,凑近火堆瞧:“草,扣了这么多。”
李小蔓也凑上去看:“工资条,”她念,眨着毛眼眼算一算:“对着,六次没接巡检手机,一次二十五,总共扣一百五。”
靳勇把纸条扔到火里。
“一百五,好多呵。”李小蔓盯着那燃烧蜷曲的纸条咽了口口水,好像烧掉的是钱。
“你念过书啊?算得还挺快。”
“今年不念了,阿爸生了一场病。”李小蔓低声说,随即扬起头一笑。
秋光薄亮,使这边境村庄显得静谧而美好。家家门户前堆着整整齐齐的柴垛子,挂着金黄的玉米穗。
靳勇挨家挨户收《森林责任状》,到李小蔓家时多站了一会。小蔓父亲沉默地签完,叫过小蔓:“以后出去带两块玉米粑,别再烧土豆。”
李小蔓清脆地答应,却对靳勇一笑。
大约因为家里几乎从不来生人,李小蔓的妈妈、两个妹妹、弟弟齐齐坐在屋檐下,留着哈喇子,瞪大眼睛盯着靳勇。
靳勇就沉默地站在那里。
李小蔓父亲不明就里,有些局促,只好陪着。
半晌,靳勇说:“李小蔓的学费,我给出。”
大雪纷飞,李小蔓拿着红纸春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孤寂的崖前木屋,一进屋,先跪下磕了个头:“靳哥,我阿爸让我来给恩人送春联,顺便请你去我家过年。”
靳勇忙拉她起来,李小蔓已成了个雪人,他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眉毛上、睫毛上的雪花,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双眼明亮纯净的小脸。
“靳哥,走吧。”她抓住他的手。
全世界的雪花逐渐被风吹去,松林依然长青,雪水融化,花朵开放。
李小蔓在拆洗一套墨绿色的护林员专用被褥,风把她的额发吹得乱飞,像纷纷的花蕊。旧布衣贴向少女拔高的身躯,已有了动人的柔软起伏。
弟弟也长高了许多,从栅栏外飞扑进来,拍着手:“小媳妇,小媳妇!”
李小蔓呵斥他:“到一边去玩!别把泥巴蹭过来。什么小媳妇。”
“村里人说,你是护林员小媳妇。”弟弟依旧扑过来,把一身泥靠在刚洗净的被面上。
一灯耿耿的夜晚,李小蔓披着被子读书,她父亲拿着根针缝靳勇的褥子。
“靳哥挺好的。”她忽然说。
父亲的皱纹,在煤油灯影里像用小刀刻上去的,没放过一厘米皮肤:“不好。”他嗤嗤拉着线,“我找人问过,他人太‘独’。”
“‘独’就‘独’,我无所谓……要没念书,还不就嫁人。”李小蔓翻过一页书。
“上学的钱,阿爸会还上。实在不行,我也去卖‘俏货’。”
“不行!”李小蔓打断:“贩毒判死刑的!”
“他年纪比你大太多……不好。高中毕业,阿爸到山外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就在山外打工,好好过一家子,别回来。”父亲的声音沉实,像油灯后的阴影。
“那你和妈妈弟妹怎么办?”李小蔓合上书,拿手指盖住流泪的眼睛,囊着声:“将来我能挣钱了,还债,养活你们,一辈子不嫁人!”
戚朵垂下眼睫,听见身边的连湛轻声叹息。
晦暗的墙面上,逐渐贴满奖状,橘红底烫金边,俗气的花纹,喜气洋洋的,三好学生,作文比赛一等奖……最后一张是大红色,上面烫金字写着:江州大学录取通知。
“不念了,出去打工。外面的钱好挣!”李小蔓踌躇满志地说,把通知书随手一扔。她望向前方,控制自己不朝那通知书看。
父亲蹙着眉捡起来,点燃一只烟锅,蹲在屋檐阴影里沉默。
靳勇上前把那页红纸抽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忽然说:“念吧。不好考呢。我还供你。”
蓝得欲滴的天空,红得欲燃的土地,松林,繁星,春水,花毯,雪地,都化作碎片纷飞而去,鸣笛声响起,玻璃幕墙的高楼升起,人声,车声,尾气的味道氤氲而来,形形色/色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过来。
连湛伸手护着戚朵,走过马路。
前方,靳勇背着一个大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依稀能看到脸盆、杯子、水果的形状。李小蔓由他拉着,在人群里冲锋一样地走。
华灯初上,白石碑上“江州大学”四个大字在金黄的射灯下散发着高雅淳厚的气息。
两人消失在大门中。
“李小蔓和夏江夕是校友呢。”戚朵说。
“很可惜。”连湛答。
两人再出来时,手里已空了。
靳勇站到一间门口灯箱上写着“一晚五十,奢华如家”的旅店门口:“早点回去,天黑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钱你收好,桃子、石榴都不敢搁,赶紧吃了。肉干泡在米线里吃,也不敢放久了。请不开假,明早我走得早,你不管我。”
他再想了想:“好好念书。”
一对穿着时髦的学生情侣搂搂抱抱地从他们身边过去,上下打量二人。
靳勇有些局促地咳了一声:“我上去了。学校有人欺负你,你给我发短信。”
李小蔓从口袋掏出一只崭新的诺基亚,摸了摸屏幕,轻轻“嗯”一声。
“走吧。”靳勇转身上楼。
幽红明昧不定的小房间门虚掩着,靳勇擦着脸上的水,端着脸盆从公共洗手间走过来,推开门。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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