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此收下谢过,不免切入今日的正题:“父皇可还记得答应玉羊的那个赐婚?”
父皇并未立即记起来,缓缓才道:“不就是那个日本女子吗?你倒是爱做媒!我听说,你把从宫里带走的侍女也嫁出去了?”
未料父皇提起旁人,我倒有些感叹,只大方回道:“是啊,到了年纪又何必误人青春?人活一世,行善积德罢了。”
父皇置之一笑,道:“那看来我若不赐婚,也就是不行善积德了?哈哈哈……好吧好吧,你说吧,将那女子赐婚给谁啊?”
我见事情果真水到渠成,心中大喜,忙道:“就是他们自己使团里的留学生,井上真成!”
“哦,这倒真是管了别人家的闲事了!”父皇颇感新奇,却也无意多问,转便示意阿翁,立马去办了。
“那玉羊就替他们多谢父皇玉成之恩了!哈哈哈……”
“儿臣拜见父皇。”
我是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却忽有一句稚嫩的童声跳入耳内,转脸看时,殿门屏障之前端正跪着一个始龀小儿,而其身后还站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眉眼飞扬,朱唇含笑,她是武惠妃。
“惠妃万福。”我依礼起身拜见,一时也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应该就是潭哥哥提过的,养在宁王府的十八皇子。
“修成县主与陛下言谈甚欢,怎的我来了便拘束了?”她倒是随和,笑着便走上殿来,亦与父皇见了一礼,又对下头的孩子道:“清儿过来,这是修成姐姐,快叫人。”
不料她这样,我却是受不起的,而那孩子倒乖巧得紧,起身就过来了,我也只好蹲身接了一把:“小皇子唤我玉羊便可。”
“玉羊啊,不要推辞了,是该叫姐姐啊!”
小皇子还未做出反应,父皇那边倒已下了定论,而惠妃依着父皇而站,更是好一副亲切态度。
我便不好多言了,极不适应地听这孩子唤了一声姐姐。不过,纵使他亲娘背地阴狠,稚子无辜,聪慧灵气,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又略坐了片时,终是浑身不自在,告退离殿。
出宫这一路,心想着赐婚已成,自然愉悦,但又不免对方才的情景生出些许疑虑。如此一深思起来,埋头凝睇,竟不慎冲撞了迎面而来的华妃娘娘。
“玉羊无状,请娘娘恕罪!”回过神来,我只赶紧下跪赔礼。
华妃亲自将我扶了起来,却是温和一笑:“许久不见,你这孩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华妃,虽也知她温柔贤淑,但不免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只道:“多谢娘娘,玉羊正要出宫去。”
“那好,我送送你。”她说这话的感觉,仿佛是等着我这句一般,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似有弦外之音。她说完便屏退了身后仪仗,只让一个贴身侍婢相随,又笑着挽过了我的手。
我细细体味,不敢稍辞,略走远了些,忖度着道:“娘娘可是有话要吩咐玉羊?”
她轻吐了口气,当真微微颔首:“我知道你进宫拜见陛下,便早早在路上等着你了,有些话不得不说。”
“玉羊洗耳恭听。”我看竟是件大事的样子,不免慎重起来。
“楚氏不肖,多次加害,更连累我母子为奸人诟病,是你们夫妻明白大体,力挽狂澜,又请太子出面求情,才让我们度过了危难。这份恩情,我记着,但目下还有一件事危及太子,我母子出不得面,还须你们在外周旋。”
我一听事关太子,心中先是一惊,想当初父皇早就嘱咐过我与晁衡,遇事要襄助太子,便道:“娘娘请讲,玉羊定当竭尽全力。”
“我与潭儿商议此事时,他说曾对你讲过,就是陛下有意立武氏为后。而如今,陛下已在前朝提起,虽有反对之声,可无人能说服陛下。武氏司马昭之心,若任由她登临后位,则太子危矣!”
武氏,又是武氏!方才见她时便是一副得意之容,如此看来竟是大有内因。“这件事关系重大,需要细细筹谋,但请娘娘放心,我夫妇二人必定拼尽全力!”
“好,好,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华妃欣然动容,眼睛里甚至泛起泪光来,抚我手又道:“那时大殿对质,我母子与武氏的仇怨已明,再无进言的立场,陛下也不会信服,而丽妃素来谨小慎微,又事关自己的儿子,更需避嫌。所以,我想只有你!”
“娘娘不必忧虑,这些道理玉羊都明白。”我回以微笑宽慰华妃,心下已有了三四分计较。
“你附耳过来,另有件事不为外人所知,或许可以帮到你。”
正思向华妃告辞,快些回鸿胪客馆与晁衡商议,她却突然神秘起来,还警惕地让唯一跟随的侍女站到了远处。
我虽奇怪,却也不敢怠慢,立即侧耳过去,而华妃所言,竟是关于故去的王庶人的。
她说,庶人当时私行厌胜之术,除了在一块霹雳木上刻了父皇名讳,口中还祝祷过一句话——佩此有子,当如则天皇后。
华妃再无多言,我也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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